老家的豆腐丸子

四叶草

　　六月的雨丝如珠帘般垂落，潮湿的空气里裹着些许凉意，暑气竟也收敛了几分。恰逢我和老公同时调休，相视一笑便决定开车回老家探望母亲。

刚到家门口，还未推门，熟悉的烟火气息就顺着门缝钻了出来。轻轻推开那扇木门，“吱呀”一声，就看见母亲系着蓝布围裙，在厨房里忙前忙后。案板上，白生生的豆腐切成整齐的小块，翠绿的葱花、金黄的姜末错落摆放，与豆腐相映成趣——可不正是在做我心心念念的监利特色豆腐丸子！看着母亲专注的背影，那些儿时守在灶台边等丸子出锅的记忆，瞬间在脑海中翻涌起来。

监利豆腐丸子，灵魂全在那水嫩嫩的豆腐上。母亲总说，非得选卤水点的老豆腐，这样做出来才筋道。新鲜出锅的豆腐颤巍巍、软乎乎，仿佛一戳就能溢出清甜的汁水。只见她将豆腐细细碾碎，混进泡发剁碎的香菇，再撒上切碎的生姜葱花，倒两勺生抽，撒上盐和白胡椒粉。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如同灵巧的筛子，轻轻晃动间，各种食材便亲密交融，浓郁的香气勾得人直咽口水。

母亲的手指像会跳舞的精灵，三两下就把豆腐泥变成圆润饱满的丸子，整齐地躺在蒸笼里。水开上锅，白雾升腾间，丸子在氤氲热气中慢慢“长大”。掀开蒸笼的刹那，蒸汽裹挟着醇厚的豆香、葱香扑面而来。咬开一颗，外皮软嫩弹牙，内里豆腐的绵密与素肉末的嚼劲交织，鲜香在舌尖散开，让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

看着母亲忙碌的模样，我忽然想起，这豆腐丸子不仅是餐桌上的美味，更是刻在监利人骨子里的乡愁印记。在监利，豆腐丸子是团圆的象征。春节的饭桌上，红白喜事的宴席间，总少不了它的身影。村里办酒时，掌勺师傅总要备上两大蒸笼，清汤煮好端上桌，宾客们总笑着说“先喝口丸子汤，日子才顺当”。它的吃法多样，最经典的是做成清汤，几颗丸子入锅煮沸，撒上青菜叶，便是一碗暖胃鲜汤；冬日里放进咕嘟冒泡的火锅，吸饱汤汁的丸子咬下去，汁水四溢，堪称舌尖上的盛宴。

这次回家，大姑家的小孙女捧着碗，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豆腐丸子。小家伙小心翼翼咬上一口，眼睛瞬间弯成月牙：“舅奶奶，这个软软的，好好吃！”母亲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聚成了花，用监利方言嗔道：“好七(吃)你就多七(吃)点！”说完又给她碗里添了两个。

蒸腾的热气模糊了母亲鬓角的白发，却清晰了记忆里的岁岁年年。小时候，我也是这样搬着小板凳守在灶台边，眼巴巴等着丸子出锅；如今，馋嘴的换成了小侄女，可母亲揉丸子时专注的眼神，还有那熟悉的豆香，却从未改变。这一口软糯鲜香里，藏着的是监利人对家的眷恋，对团圆的期盼，更是跨越岁月、永不褪色的温暖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