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长夏图】江湾夏雨

祖培

　　图/文: 祖培

美篇号:17730247

夏日的雨，说来就来，快若骏马奔腾，刹那间，天昏地暗，雷声轰鸣，大雨就倾盆而至了，气势极其磅礴。正如裴度在《夏日对雨》诗中所云：“对面雷嗔树，当街雨趁人。”夏雨没有春雨的轻柔、滋润与缠绵，也无秋雨的哀愁、幽怨与寂寥，却具有酣畅淋漓的爆发力。其质朴与灵动，凝重与热烈的性灵，恰似江城人豪放，热情的不羁性格，充满了阳刚气息。

我撑着一把伞，踽踽独行于汉水之滨，雨连天接地，如帘似瀑，水汽氤氲，模糊了远方的轮廓。雄浑的汉江湾大桥，宛若巨龙腾云驾雾一般，约隐约现，見首不見尾。缓缓东去的汉江，却绽开了满江的涟漪，两岸高楼漠漠，林木苍茫，……都像披纱笼雾，处于一遍曚昽、迷茫中。

雨哗哗而下，一入人间，便沾染上了悲欢离合，酸甜苦辣咸的烟火气息。无任是落在瓦檐上，石阶上，还是落在树叶上，落在江面上，……。都如珠落玉盘，粒粒晶莹，声声空灵；又像是天地和鸣奏响了琴瑟之声，声声清悦优雅，声声叩击着沉寂的心扉。心灵感知到的自然规律与生命的律动，此时得以相呼相应，引起共鸣，激昂慷慨，不再执着于情绪的羁绊。

我避雨于江滩小亭，环目四顾，椒兰吐芳，槐花悬垂轻舞，石榴烁光，紫薇炫酷，狗尾草也伸腰含珠，那些叫不上名的野花，也在碧野绿地上纷纷露出俏臉。

夏雨既润泽了渐黄的梅子树，也滋养了野花翠草。风雨之中，我听见草木摇曳发出的动人声响，那是孜孜生长的喜悦。我看見万木青翠，愉悦竞秀，那是洗滌尘埃后，共享共荣的乐曲。风雨无乡，众生平等，天公渡万物，並无贵贱高低之分。

故“无人嫌夏雨，众木共欣荣。已办黄梅熟，还将绿叶生。送春无物色，尽日是檐声。处处桑麻长，阴阴桃李成。风翻蒲水白，烟共草天平。山色沈冥久，朝来翠黛横。”宋末元初 ·刘辰翁的这首诗，似乎替芸芸众生表答了对夏雨深沉又明快的感恩之情。

夏雨演绎的是轰轰烈烈的风情，激昂的韵律，铿锵的节奏。去时也如烈马勒缰，戛然而止，洒脱、爽快。雨霁，长空云散，纤尘俱净，明心净性，万籁俱寂。我感觉天地之间，倏然一派清新、爽朗，沉闷，几乎窒息的燥气，瞬间—扫而空。这是岁月沉淀后的宁静，是生机勃发的前奏。

我想象着彩虹、晴岚、蝉鸣、蛙鼓……这些夏日雨后的神奇自然景象，给这世间增添的万种风情，千般诗韵。此时的人间，处处都是充满了希望，充满了盎然生机的画图。我们应该感恩大自然的馈赠。

我走出亭阁，沿江徐行，观赏这夏日新雨后的江景。那爬滿凌霄花的长廊下，有人在放声高歌；汉江湾广场上有人在舞剑；有人在玩太极；还有几位老哥赤膞上阵，把毽子踢得正欢；芳草绿树掩映的长亭中，有几人在喃喃细语；江边也多了许多观景人……盛世夏雨后的江滩上，到处都是一幅幅洋溢着幸福感的美好画卷。

雨后的清新，沉寂了夏日的燥热与浮尘，凝目江滩，晴岚裊绕高楼，青山如黛，汉水如玉，缓缓东去，沿岸绿柳低垂，枫花娇艳，白蝴蝶绕着青芦翩翩飞舞。罩着天地间的那—层轻纱，慢慢的被揭开，古田桥的秀丽，汉江湾桥的雄浑，月湖桥的简洁，知音桥的厚朴，放眼能及的江上桥樑的多姿容颜，在这夏云绿水间逐渐清晰起来。

吉祥草夾着曲径绿道相延。我徜徉在江滩绿道上，清风徐来，令人神清气爽。树木葱葱郁郁，青绿十分养眼。我忽然听到蝉鸣之声，驻足寻觅，却未見踪影，可能藏身高处吧。自古以来，蝉鸣蛙鼓都是夏日的绝配，也是夏日流芳的诗韵与清歌。“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赵师秀《约客》）雨后的江滩之上，可惜少了点蛙鼓之声。如今若想听蛙声，恐怕只有去集贸市场方能了愿了。

此刻我想起，人生应如蝉的定律。只有通过突破苦难，才能实现美丽的蛻变。当然，蝉有蝉的定律，螃蟹有螃蟹定律，做人当可思可鉴。

雨天从来就和遐想很搭，伴着空灵的雨点声，细数流年。还真说不清有几分是甜蜜，有几分是惆怅，又有几分是无奈，几分是闲适。

李商隐在巴山夜雨时想起是远方的亲人，“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孤寂与思念‌之情是那么的深沉。王安石《雨过偶书》中称夏雨为“甘泽”，“霈然甘泽洗尘寰，南亩东郊共慰颜。”赞其洗净尘寰、惠泽农田的慷慨‌。唐・刘得仁在夏日雨霁之时将宁静，美丽的晚景描写得淋漓尽致，美艳怡人。“云开日照绿参差，气爽神怡暑气微。残雨透烟凝岳翠，乱霞移石映江晖。”

夏雨对于诗人来说，带来的可能是灵感；对于凡夫俗子来说，带来的只是一个属于自己的平凡的梦。我站在江滩上，心中就有“往事依稀昏似梦，都随风雨上心头”的感觉。记得儿时，我与小伙伴们脱掉上衣，赤膊在夏雨中奔跑呼叫，那是忘乎所以的暢快。站在屋檐下的奶奶，急得大声呼叫“快回来，淋雨会生病的。”其情其景犹在眼前，如今已轮换到我呼唤、叮嘱儿孙了。还记得青年时，我远走边疆，仰卧在云贵高原的格租埧上，嘴上叼着麦草，眼望着青山间乌云涌起，铺天盖地而来，大雨接蹱而至，同伴们在不远处大声急呼“快到这边来，这边没下雨。”让我经历了“夏雨隔牛背”的自然奇观，体验了“东边日头西边雨”的情愫之萌……。

往事在记忆中仍然是那么的清晰，而眼前白发过往的事，却难记住了。似乎进入了“糊涂易得”的境界，这可是几十年的修为呀。

我自嘲了一阵，夾着雨傘，在绿阴深深，宁静而又洁净的沿江小道上沉思徐行。此时此刻的我，内心深处却是无比的安宁，同时也怀着天空能有彩虹出现的期盼。

图片/25年6月27日摄于汉口汉江江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