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大庙的那些年那些事儿(314)——公社秘书与老李的秘密见面

大庙西街顾二哥

　　当老李如约来到小饭馆后，发现已经人满为患，有好几桌都是机关单位的人，与相熟的人互相打了招呼后，瞅了一圈儿却没看到公社秘书。

正犹豫着该不该出去等一会儿呢，小饭馆的老板娘过来了，悄悄说道:“李师傅，跟我来。”说完转身便走。

老李挺纳闷，这啥情况，咋整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想归想，但脚步没闲着，立马跟在老板娘的身后走出了小饭馆。

来到小饭馆外面，老板娘向左一转，推开了一扇破烂的木门，走过堆满杂物的房间后，来到了一个虽然狭窄但比较干净整洁的房间。

老李进来后，公社秘书已经在里面，看老李有些拘束，笑呵呵地说道:“外边人太多了，咱俩喝点儿小酒也喝不肃静，人闹河反人多嘴杂的，老板娘是我亲戚，咱们占用一下他们两口子平时休息的地方，快坐。”

老李明白了，以自己当前的处境，公社秘书是在避闲，怕和自己走得太近惹书记不高兴从而受到连累，所以，和自己出来喝酒得悄悄地，打枪的不要。

老板娘手脚非常麻利地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把折叠的一个圆桌打开放好，又沏了茶道:“你们慢慢聊，这里清静，保证没人打扰，先喝着茶，我马上给你们掂对菜，想吃啥，尽管吱声。”

公社秘书笑道:“就我俩人，菜不用多，弄多吃不了浪费，俩凉俩热就行，炒个辣椒皮猪头肉，再拌个老虎菜，剩下的你随便弄。”

老板娘应了一声便离开，出去准备菜了。

老李瞅着老板娘的背影出神，以前竟然没有注意到，老板娘挺有气质的，刚才拿抹布擦桌子的时候，被身后墙上的画一衬托，有如徜徉在山青水秀的湖面上，真是美极了。

　　老李拿起茶壶，给公社秘书和自己的茶缸里倒上茶水，然后望着对方，眼中尽是探询的神色。

公社秘书端起茶缸喝了两口茶问道:“咱哥俩的交情怎么样？”

老李被问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错愕地说道:“那还用说吗，不是我老李高攀，亲如兄弟，掰个脑袋差个姓。”

公社秘书又一脸严肃地说道:“既然是亲兄弟，那我说的话你能不能听，能不能按照我说的去做？”

老李有些懵逼了，用手挠了挠头发，有些心虚地问道:“兄弟，你别吓我，到底咋回事儿了吗？”

公社秘书端起茶缸道:“上菜喝酒之前，咱哥俩先以茶代酒喝一个，趁着清醒，你得起誓，听了我说给你的事儿，不能恼怒，不能虎了吧唧地鲁莽冲动，要不我就不和你说了。”

听到对方说得如此地一本正经，老李的心里便“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直冲脑瓜顶，定了定神道:“我发誓，一切都听兄弟你的，要是我瞎胡闹，我就不是人揍的，出门就让车……”

没等话说完，公社秘书伸手捂住了老李的嘴，笑道:“不用说了，我相信你。”

然后，便把最近发生的事情，诸如公社书记要看账目，老李老婆写给老李的信被林干事发现，险险送到书记的手里等事情说了一遍。

老李越听越心惊，脸色阴沉从红变白，又从白变青，当公社秘书分析到严重后果时，老李额头的汗水已经不停地滚落下来，心跳的频率也一下子高了许多，屁股底下就像扎了钉子。

　　“我家老娘们儿这个潮种，是真他妈地潮种，有事儿说事儿，老夫老妻的了，有啥抹不开的，有啥不能说的，得抽疯病啦咋的，好好地写哪门子信啊，再者说了，还‘大白脸’晚上去找我了，纯放他妈的臭狗屁，从上次那个事儿之后，人家都不理我了，见面话都不说扭头就走，还能再找我，何况是晚上。”

老李气得直喘粗气，满腹委屈地痛骂着自己的老婆。

“还有姓林的这个杂种，这个小人，我帮了他多少忙，就那么一次，因为副书记忙办事儿，没给他把东西送到红庙子，这就忌恨上了，处处算计我，真他妈地不是个东西，我要是好不了，他也别想好过，大不了一块完蛋。”

公社秘书嗤笑道:“你看你，刚给我起完誓就这样，你的事情我不管了”。

骂归骂，老李的发狠不过是快嘞快嘞嘴而已，真要让他去跟林干事干仗，两个人拼个你死我活也是不可能的。

二人正说着话呢，小饭馆的老板娘端着一凉一热两盘菜放在了圆桌上，顺手从旁边的柜子上将烫好的两壶酒拿过来，递给一人一壶，笑道:“上来两个菜了，你俩先喝着，那两个菜马上就上来。”说完，扭着腰肢出去了。

老李腾地站起来，拿过酒壶给公社秘书倒上了一盅酒，双手捧着送到公社秘书手里，哽咽道:“兄弟，我亲兄弟，哥这啥话也不说了，心里有数，从今往后我就听你的，假如这次能平安无事，我谢天谢地谢兄弟，假如书记恼了要整我，也活该是哥哥命中有此一劫，我谁都不怨，就怨自己命不好。”

说完，又给自己的酒盅子里倒满了酒，端起来和公社秘书的酒盅子一碰一饮而尽。

　　如此连饮了三盅酒，当老李将酒盅子放下的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公社秘书知道此时此刻绝对不能劝，只有让老李把压抑在内心的情绪发泄出来才行。

于是，一言不发地拿过酒壶给二人的酒盅子再次斟满酒，端起酒盅子晃荡着示意老李端酒，老李也不含糊，泪眼婆娑地拿起酒盅子，和着眼泪鼻涕一饮而尽。

转眼之间，两个酒壶里的酒便喝干了，公社秘书站起来从柜子上拿过酒瓶子给两个酒壶倒满酒，继续放在热水缸里烫上。

然后又拿茶缸子给两人的茶杯里倒上水，老李喝了一口茶水，不好意思地说道:“让兄弟你见笑了，哥哥一时没把握住，失态了，失态了，好在兄弟不是外人，要不我这又哭又啥的人就丢大发了。”

公社秘书叹了口气道:“大哥，兄弟知道你最近心中苦闷，这些滥事儿搁谁身上谁也不好受，可你说全怨嫂子吗，也不见得，要不是你时不时拉着‘大白脸’跑来跑去，嫂子能起疑心吗？女人有几个不是心眼儿小的，可为啥心眼儿小，还不是心里有你，还不是为了这个家，怕你在外面花了心整散了家。”

“你在公社开车快七八年了吧，书记主任的这些领导都挺满意的，没少夸奖你，可你想过没有，你能把所有人都维下吗，得罪几个人很正常，再者说了，谁都不是傻子，你当司机的那些好处明知眼露的，别人能不气肚眼胀吗，能不眼馋嫉妒吗？”

“你觉得林干事小心眼子，为了一件事就处处针对你，可你想没想，通过这些事儿已经认清他是个小人，那你为什么不对这种小人加以防备呢？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大哥。”

　　公社秘书的一番话可谓鞭辟入里，语重心长，从老李老婆的角度分析了她为啥要这么闹，从老李的角度分析了他对付林干事所采取的策略上的失误。

虽然喝了有四两高度白酒，老李还是十分清醒的，听了公社秘书的话，顿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仿佛一下子明白了许多道理。

先是对于自己老婆的怨恨一下子减轻了许多，原本要回去和老婆大闹一顿的想法消除了。

然后是重新理了理思路，认真思考了今后与林干事这类人如何相处，对于小人，一定要做到冷在心，笑在面，在他们面前不仅说话要注意，要慎言，而且做事情更要注意，要慎重。

老李正沉思着想事情呢，老板娘又端了一凉一热两盘菜走了进来，看到柜子上酒壶里的酒已经“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赶紧放下菜，把酒壶拿过来给两个人斟满了酒盅子。

又从柜子上拿了个酒盅子倒满酒，端起来冲二人说道:“我这小店，承蒙二位不嫌弃，总来照顾生意，今天借这杯水酒表表谢意，我先干为敬。”

说完便拿起酒盅子和二人碰酒，喝完酒将酒盅子口朝下又说道:“必须干，不能剩，咱们挂拉三拉的，一拉罚一盅。”

女人都如此豪爽了，两个男人自然不甘掉价，也是仰脖干了盅子里的酒，也是将酒盅子口朝下擎着。

好巧不巧的是，公社秘书的酒盅子滴落了两滴酒，老李的酒盅子更是惨不忍睹，竟然滴滴答答地分不清几滴了。

在老板娘不依不饶地坚持下，公社秘书喝了两盅子罚酒，老李则喝了五盅子罚酒才算了事。

　　小饭馆的老板娘酒量也不是盖的，连碰了几杯之后，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三个人又猜拳行令，每个人打了个通锅。

虽然人少，但闹腾劲儿一点儿不小，划拳时都高门大嗓，气势如虹，男的是声嘶力竭，女的是燕语莺声，“三星照啊五魁手”，“六六顺啊八匹马”，拳来拳往，好不热闹。

不知道是老板娘的拳确实划得好，还是两个大男人有意相让，老板娘是粉拳一抹杏花村，赢得二人是别谈什么招架之功，完全是毫无还手之力。

平时划拳很厉害常常以拳王自居的老李，竟然被老板娘两次以六比秃拿下，而公社秘书也没好到哪里去，勉勉强强划了个五一拉牛，算是稍微挣回一点儿面子，小屋里较之之前二人喝闷酒时气氛热烈了不少。

老板娘的加入，大大地助长了酒兴，调剂了二人的心情，就像人们常说的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一样，男女搭配，喝酒也不醉。

三个人说说笑笑搅闹了一会儿，老板娘便告辞了，二人继续喝酒。

在老板娘的活跃气氛和公社秘书的巧妙相劝之下，老李的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心情也好了许多。

只是不知不觉间，两个人就喝光了三瓶五十二度的沈阳谷酒，虽然老板娘喝了有三两多酒，但二人喝下近二斤七两酒，每个人也差不多有一斤三四两酒了。

　　等到二人从小饭馆里出来时，已经是满天星斗。

好在两个人酒量都挺大，虽然脑袋晕晕乎乎，但脚下还算明白，走起道来腿没有绊蒜。

二人奔脖子搂腰地互相搀扶着，歪歪斜斜地走在砂石路上，不时地踢出一些小小的石块在路上翻滚，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十分响亮。

街道两侧房屋里的灯光都已经尽数熄灭了，只有微弱的弦月星光照得街路模模糊糊，两个人完全是凭着感觉走着熟悉的街路。

到了公社家属院的门口，老李坚决地阻止了公社秘书要送自己，而是一个人慢吞吞地走回了公社后院的宿舍。

进门后摸索着找到拉线盒，打开了房间内的电灯，老李有些颓然地坐在床上，默默地想着心事。

他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虽然今天晚上和公社秘书两个人认真地分析了形势，但心里总归没底。

已经二十多天没回家去住了，不知道老婆会怎么样，信件险些落入书记手里，好在有惊无险，还不知道老婆会不会弄出别的幺蛾子。

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和老婆成亲以来的种种，老李不得不承认，除了在女人的问题上比较敏感比较盯着自己紧一点儿外，老婆人还是不错的。

在单位尽职尽责，去年年底在大庙供销社的评比中得了先进，在家里对老人对孩子照顾得无微不至，把家里收拾得景景有条，让自己能够放心家里的事情，安心在外面跑车。

唯一有点儿美中不足的是，老婆的长相不太尽如人意，有点儿矮，有点儿胖，实在是看着有点儿影响视容。

可公社秘书说得对，老婆丑点儿好，丑妻近地家中宝，老婆长得太漂亮了，就会有很多人惦记。

自己的老婆天天被别的男人而且不止一个男人惦记，能是好事吗？古语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就像“大白脸”，长得确实好，确实漂亮，只要是正常的男人，没有谁看了不心动。

如果自己的老婆象“大白脸”一样，自己能放心出车吗？答案是否定的，肯定不能。

　　可老婆的做法也的确欠妥，必须想个法子让她以后有所顾忌，不能再想一出是一出，以免再惹出更大的事端来。

至于林干事那个小人，怎么办呢，和公社秘书两个人核计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目前只能被动地防备，可只听说有天天做贼的，哪有天天防贼的，防得过来吗？

最头疼的是公社书记，自己没喝酒弄了个糟鼻子，让别人传得自己好像和“大白脸”如何如何不清不楚，在这方面，男人的心小是非常可怕的。

头几天听财政所的小李说，书记念叨着要让老李带个徒弟，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可无风不起浪啊，再说了，老李还是比较了解小李的为人，不是道听途说就拉舌头扯簸箕的人。

小李说的，兴许真有其事，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是不是书记的亲戚暂时从部队回不来，书记提前安插人做准备要把自己整走呢。

想到这里，老李的心情更烦乱更郁闷了，起身拉灭了电灯，和衣躺在床上，两眼瞅着顶棚一动不动。

可心里却是在翻江倒海，一宿也没睡好这个觉。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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