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4月26日,年届七旬的我亲历了太多的事,先是为祖先立碑,后是寻访故旧,前者将成为镌刻在我们东隅王氏传承史上熠熠生辉的一天,后者则唤醒了我太多珍贵、不容忘却的往事。<br>4月26日,清晨,阳光透过薄雾,洒在古老的东隅王氏宗祠迁鹫岭敞厅等待重建的百年墙体上,我怀着庄重而崇敬的心情,参与了为东隅氏七世祖王公讳达重新立碑的仪式。王公讳达,这位明赤滩五百年虹桥古墓的墓主,曾是赐进士出身、武昌知府,他的事迹与精神,如同历史长河中的一颗璀璨星辰,照亮王氏后人前行的道路。紧接着,我又赶赴为东隅王氏十世祖王公讳廷干立碑的现场。王公讳廷干,琴溪白塔山明朝四百七十年古墓的墓主,更是现存最早版本《泾县志》中“汉家旧县,江左名区”这一美誉的创作者,及赐进士、九江知府,他的卓越贡献,让泾县的历史文化璀璨夺目。为两位先祖立碑活动,不仅是对前辈的缅怀与敬仰,更是对家族传承与地方文化的一种坚守与弘扬,详细情形分别记录在“泾县王氏东隅派”第0147期和第0149期中。<br><br>午后,阳光变得柔和而温暖,我怀着激动又略带紧张的心情,前往与西门口知青小组的同学们相聚的地点。五十多年的岁月流转,我们这些曾经一同在农村摸爬滚打的知青,如今终于有机会再次围坐在一起,共进晚餐。这是一场期待已久的相聚,是西门口知青小组组长张志平同学多次筹划、精心组织的。当初,我们五位泾县中学的同学,怀揣着对广阔天地的憧憬,响应时代的号召,离开熟悉的校园,告别亲爱的双亲,结伴踏上前往泾县东南边界金蔡村(蔡村公社毛田大队陈村生产队)的汽车。一路上,我们唱着“我们年轻人有颗火热的心”,满心欢喜地期待着在农村扎根,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开启一段全新的人生旅程。我们中有三位高中毕业生,两位初中毕业生,大家都有着火热的青春和坚定的信念,立志要在农村这片热土上,书写属于自己的精彩篇章。<br>知青小组里,年龄最大的是汪伦泉,大家都亲切地叫他“捻包子”。他是西门口卖花线、卖钓鱼钩的小脚奶奶的小儿子,家住徐体委家巷子里。排在第二的是范和平,他家住县文化馆的巷子里。C位是组长张志平,乳名毛毛,住在西门口工程队宿舍对面的巷子里。倒数第二的是秦建中,家住西门口银行宿舍大屋中间,进门右手边的一间半地板房。而我,王尚全,是小组里年龄最小的。我家原本住在西门口文昌巷祖宅相国第,高中时的一场火灾后,我搬进了五保户小美家奶奶,不敢住的八字门危房。这是在北街居委会的协调下,用我家未被烧掉的厨房置换的一间半截地板半截黄土地的正房,以及一个糯米稀砖地面的客厅。<br><br>为了这次聚会,组长张志平多方寻找,却未能联系上汪伦泉。于是,他盛情邀请了徐新旭同学来顶替名额参加聚会。徐新旭乳名欣欣,家住西门口附近的城关公社。同学们都知道,哪里有欣欣,哪里就能找到毛毛。而且,令人惊喜的是,这天晚上,这两位七十岁的老者,已经是本月第七次同桌喝酒了。欣欣风趣地说:“今晚我来顶窝子,你们可以当我是捻包子,也可以当我是拣包子(解放军连长),反正今晚就是把你们陪好”!在泾县城气象路“美食天下”,我们终于完成了这个多年的心愿,大家欢聚一堂,畅谈往昔,欢声笑语回荡在餐厅里。<br><br>回想起当年下乡时的情景,大家穿着整齐,背着背包,挑着行李,意气风发。而捻包子却别具一格,他穿着一件汗背心,一条褪色但干净的旧军裤,斜挎着军绿色的军用挎包,肩头搭着一条四折长条形的花被子,右手按在挎包上,左手立掌向上拖着一个圆形金边瓷茶盘,盘中放着一把瓷茶壶。这一身装扮和行为,在人群中格外引人注目,回头率极高。看到他这副模样,人们都会忍俊不禁,心情也随之放松愉悦起来。<br><br>下乡一个月后,我怀着激动又略带紧张的心情,回到县城,去探望我的初中班主任汪兴民老师以及他的爱人郎瑞琴老师。在与汪老师的闲聊中,他问起我们小组的成员。当提到汪伦泉时,汪老师微微皱眉,说名字有些记不清了,但那个人的形象却异常清晰。他描述道,汪伦泉有着一张白白净净的脸庞,性子憨厚得仿佛能透过那双清澈的眼睛看到他心底的纯真。他的身材中等偏胖,走路时迈着八字步,那步伐稳健又略带一丝可爱。最让汪老师印象深刻的是那次在泾中操场举办的初中生长跑比赛。当时,汪伦泉穿着一件黄色汗背心,前后背着运动员号码条,下身是一条锁边的红白相间短裤,在阳光下格外耀眼。当其他运动员都已冲过终点,他却还有好几圈。周围有些同学开始起哄,可他却像那不被世俗干扰的隐士,不急不躁,面带微笑,眼神坚定地望着前方,双手握空拳,两个食指伸直向前方,一上一下地有节奏地摆动作直指鼻尖。他一步一个脚印,坚持不懈地跑完全程。那一刻,汪老师为他鼓掌,掌声里满是敬意。汪伦泉有着独特的个性,遵守规则,更有着重在参与的体育精神,那精神仿佛是岁月里最坚韧的藤蔓,紧紧缠绕在我记忆的枝头,永不褪色。<br>在童年的时光里,篮球就像一颗璀璨的星辰,照亮了我幼小的心灵。虽然我的球技平平,但那份热爱却如同燃烧的火焰,驱使我四处寻找打球的机会。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在泾中的篮球场上,我从球友那里得知了一个令人兴奋的消息:我们西门口的捻包子竟然有篮球出租,租金只要二分钱一天。放学的铃声刚落,我就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向捻包子家。确认了价格后,我满心期待却又有些忐忑,开始对他好说歹说。我告诉他,我家里只有一个废弃的牙膏皮,明天去收购站可以卖三分钱,我愿意把这三分钱全部给他,只求他能让我玩两天。捻包子眯着他那双小眼睛,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轻声说道:“三分钱只能玩一天半,不过看你这么诚心,可以迟点还。”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连忙点头答应:“就这么定了。”接着,我带着一丝好奇和羡慕问他,这个篮球是不是他妈妈买的。他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自豪:“这是我的哥哥,一位在解放军当连长的哥哥,回家探亲时送给我的礼物。”听到这里,我的心中满是羡慕,羡慕他有这样一位英勇的哥哥,羡慕他能拥有这样一份珍贵的礼物。<br>我们所在的生产队有126口人,20来户人家,以陈姓、程姓为主,还有郑姓、叶姓等。队长姓郑,名立高,个子中等,络腮胡,大嘴巴,古铜色的方型面庞,对下放学生很关心。每到年底,腊月“二十八,洗邋遢”,因条件有限,我们只能在每年的腊月二十八全村人在浴锅里用柴伙烧一锅水,全村人轮流洗把浴锅澡过年,也叫“洗年澡”。队长优先考虑下放学生,说:“村里的习俗,男人先洗,女人后洗。你们几个下放学生都是男娃,你们可以先洗澡。”捻包子回话:“队长,我最后洗。”队长说:“几十号男子汉洗后水汤有点浑喔。”捻包子说:“我的意思是全村最后一个洗。”队长说:“那怎么能行,奶奶们洗过的水多脏啊!你这个童男子再去洗,不合适吧!”捻包子说:“妇女能顶半边天,男女都一样,只有人脏水,没有水脏人。没事的,我就全村最后一个洗了。”哈哈哈!旁边的男女老少都笑了。<br>毛田隔壁的泉峰大队,也有我们同天下乡的知青小组,其中有严啸健、徐长经、梅斌、郑小珍等同学组团来陈村玩。捻包子去树上打了许多新鲜的柿子给大家吃,他先尝一个小的,有点涩。他说:“你们稍等,我来加加工,放在锅里煮一煮就好吃了。”半小时后煮开了好几遍,打开锅盖晾了晾,不烫了,捻包子拿起一个,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咬起来,嘴里还发出“吧啦吧啦”的声响,以及“味道真不错”的赞叹声。大家一哄而上,围着土灶的灶台,一人一个往嘴里塞,还不忘说“好吃好吃”。当最后一个同学狠命地咬上一口时,大家立即“呸呸”地往外吐。个个哄堂大笑,全军覆灭,无一幸免地尝到了没有熟的柿子的苦涩。<br>有一次我们回访泉峰小组,其他同学都出发了,捻包子还在拉吊环,前滚后滚,环上倒立,动作多多。我就回来催他说:“你省点劲跑路吧。”他说:“严啸健请客,我到哪里去之前要多练,多多消耗,到时候多吃一点。”我们小组定额每人每餐八两米,我们几个能吃饱,捻包子食欲好,饭量大,经常是凑合,今天要去做客,好好地去铲严啸健一顿饱饭!下环后捻包子还要我为他提供帮助。他做弓箭步,两手互握,鼓起胸大肌,喊我用力轮流拳击他的两侧胸大肌。锤打后,我拳击肉包子的感觉很爽,非常有弹性。他还笑嘻嘻地说:“嗯嗯,这样很舒服!”<br>八十年代初,我去泾县化肥厂宿舍看望我姐姐王岭美。路过弋江大桥,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像王伦泉迎面走来,我大声地喊“捻包子”,他答应了。多年不见,我们很是亲热,捻包子从怀里掏出一包香烟,一边抽出一支递给我,一边说:“甜蜜牌香烟,我俩甜蜜甜蜜。”并且得知他在章渡供销社上班。那是我俩的最后一次见面。在今天的聚会上才听范和平同学确认,汪伦泉同学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愿汪伦泉先生在天堂安好,永葆青春,风趣幽默,继续在那片美好的天地里,绽放着他独特的光芒,就像他曾经在我们心中留下的那些温暖而难忘的回忆一样,永远闪耀。<br>(精彩续篇,敬请期待!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