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读《梁书》：佛教眼中之梁武帝

奔向中原

AI生成

梁武帝之虔佛人所共知，有“皇帝菩萨”之称。而民间佛教与正统佛学对梁武帝之评价是不同的。

民间佛教以《喻世明言》之《梁武帝累修成佛》为典型。言梁武帝最初为一条曲蟮（蚯蚓），因听了三年大通禅师之《法华经》，开启灵智，有了佛缘。二世投胎范家，自小不识字，却能背诵《法华经》，父母双亡，遂投身光化寺，做了一名火工。三世投胎积善财主黄家，取名黄复仁，一心向佛，与妻子一起修行。四世投胎萧家，取名萧衍，开创帝业，遂成“皇帝菩萨，”死后飞升极乐世界成佛。

梁武帝之前世今生，颇有传奇色彩。梁武帝最初只是一条曲蟮，一个低级生命，只因三载听经，二世遂投胎为人。佛言：人身难得。生命在此已有了质的飞跃。而范氏投胎为黄复仁，前者家贫父母双亡，后者家殷财富万贯，同为人生，又升了一个进阶。四世为萧氏，成就了帝业，人生已达天花板。而最后成佛，完成了生命的极终寄托。

故事通过梁武帝之前世今生，由一条曲蟮到成为佛菩萨，跨度不啻鸿沟。其由量变到质变，由渐进到飞跃，无非告诉人们，只有一心向善，虔诚礼佛，生命皆可成佛。而此，正是民间佛教的宗旨。

正统佛学则有梁武帝见达摩祖师之公案，载于《历代法宝记》、《景德传灯录》、《祖堂集》及《坛经》。

梁武帝虔佛，接见达摩时沾沾自喜。问曰：朕“造寺、度人、写经、铸像有何功德？”达摩答：“并无功德，此乃有为之善，非真功德。”给了梁武帝当头一棒。二人话不投机，“理不契机，”不欢而散。达摩遂渡江北上。

梁武帝认为，自己建寺五百余所，度僧十万余人，倾国力供养“三宝，”四次舍身同泰寺，推动了佛教事业，乃是大大的功德。试问，有哪个皇帝能与之比肩？

达摩则认为，所谓造寺、度人、写经、铸像，只是一种外在行为，一种“有为法，”以期换取“人天福报”及来世善果，这只能算“福德，”并非“功德。”真正之“功德，”是一种“无为法，”通过心性之修炼，达到内在之觉悟，心性之解脱，超越了轮回。梁武帝将“福德”（福报）与“功德”（解脱）弄混淆了，而学佛之极终目的是为了“解脱，”故达摩（禅宗）彻底否定了梁武帝之“功德。”

简言之，梁武帝未破除“自执，”执着于行善积德，执着于“我相，”注重物质积累与仪式崇拜，忽略内心觉悟之大智慧，学佛没学到点子上。诚如六祖慧能所喻，积善行德只是那根手指，而内心解脱才是那簇香花。故从某种意义上说，梁武帝并不懂佛。

由上是否可理解为，民间佛教是外在的、形式的、实用的、肤浅的；正统佛学（禅宗）则是内在的、哲学的、玄奥的、直指人心的。两者有表与质之别。只是有个问题，对后者，中国真正懂得并身体力行者又有几人？而作为一介百姓，是否应从前者做起？

二0二五年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