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鬼殊途《钗头凤》

邱高桥

　　陆游与唐婉的爱情悲剧，宛如一颗划过历史夜空的凄美流星，而《钗头凤》二首则是这悲剧中最为哀伤的吟唱，道尽了两人撕心裂肺、阴阳两隔、人鬼殊途后那份刻骨铭心却又无可奈何的眷恋。

陆游与唐婉，本是表兄妹，二人自幼相识，情投意合，婚后更是伉俪情深，举案齐眉。他们沉醉在诗词唱和、相伴相依的甜蜜时光里，以为这份爱情能够天长地久。然而，封建礼教的强大势力却如汹涌的暗流，无情地冲散了这对璧人。陆游的母亲以唐婉婚后未生育为由，强行拆散了他们。从此，两人的命运被改写，爱情陷入了无穷无尽的痛苦深渊。

被迫休妻后的陆游，在母亲的安排下另娶他人，唐婉也在家人的逼迫下改嫁赵士程。一次偶然的机会，陆游与唐婉在沈园相遇。此时的他们，身份已变，彼此之间横亘着无法逾越的鸿沟。但往昔的深情厚意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千言万语尽在那一瞬间的对视中。

陆游再次见到唐婉，内心的情感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澎湃。回想起曾经的美好时光，对比当下两人咫尺天涯的残酷现实，他挥笔写下了那首流传千古的《钗头凤·红酥手》：“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词中，“红酥手，黄縢酒”勾起了往昔夫妻间温馨甜蜜的回忆；“东风恶，欢情薄”则是对封建礼教这股无情“东风”的愤怒控诉，它无情地吹散了两人的幸福；“错、错、错”三个字，如声声重锤，敲打着陆游的内心，他悔恨自己当初没能坚守住这份爱情，自责、痛苦交织在一起；下阕中，“春如旧，人空瘦”，春天依旧美好，可唐婉却因这段痛苦的经历而形容消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更是写出了唐婉的伤心欲绝。“山盟虽在，锦书难托”，曾经的山盟海誓还在耳边回响，可如今却连一封信都无法传递，只能无奈地喊出“莫、莫、莫”，这是对命运的无力抗争，是在封建礼教束缚下的绝望呐喊。

唐婉回去后，怀着满心的悲痛与眷恋，和了一首《钗头凤·世情薄》。“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她将自己在这段被棒打鸳鸯后的艰难处境、内心的痛苦挣扎以及对陆游的思念之情，用细腻而哀怨的笔触描绘得淋漓尽致。一个被封建礼教压迫得身心俱疲，却又只能默默吞咽泪水、强颜欢笑的女子形象跃然纸上。

这次相遇后不久，唐婉便在抑郁中香消玉殒。从此，陆游与唐婉阴阳两隔，真正走上了人鬼殊途的道路。但这份爱情并未随着唐婉的离世而消逝，反而在陆游心中愈发深沉、浓烈。此后的岁月里，陆游多次重游沈园，写下了许多怀念唐婉的诗作。如“沈园柳老不吹绵，此恨绵绵无绝期”，沈园的柳树都已老去，不再飘絮，可他对唐婉的思念与悔恨却像那滔滔江水，滚滚向前、不知所终、永无尽头。

《钗头凤》二首，不仅仅是两首词，更是陆游与唐婉爱情的墓志铭。它们以词为载体，将两人在封建礼教压迫下的无奈、痛苦、眷恋和悔恨展现得入木三分。这两首词跨越了时空的限制，让后人真切地感受到了陆游与唐婉那份真挚而又凄美的爱情，也让我们对封建礼教的残酷本质有了更加深刻、愈发清晰的认识。

在这人鬼殊途的爱情悲歌中，《钗头凤》成为了一座不朽的文学丰碑，它见证了陆游与唐婉爱情的凄美与壮烈，也警示着后人，要珍惜自由与真爱，莫让这样令人窒息的爱情悲剧再次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