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兵前的那一年（6）

黄雪林

　　有人说，时间会冲淡一切。但我觉得不一定正确，一些刚刚过去的事情倒模糊得无从说起，但一些久远的经历还能忆起，令我不由的要回顾一番。

那年在县武装部体检，检查心肝脾肺时，一个中年医生让我躺下来，双手就着我肝的部位先是轻轻地按着，似乎在寻找感觉，又好像把我当成了一块发面，用力时轻时重，他的面色也随着手的节拍由轻松逐渐变得严肃起来。大概五六分钟之后，医生皱起眉收起双手，然后看看我，莫名地又不易觉察地叹息一声就出去了，把我晾在那儿。

　　等了二三分钟，那个医生带着一位老医生过来了，也许是年轻医生拿不准，由老医生继续对我进行检查，看来是有问题了。老医生小心地按着我的肝，边按边问，以前得过肝炎没有？我如实回答：没有。老医生又问：得过其它肝病没有？我说长这么大连针也没打过。老医生“哦”了一下，继续找感觉。说我的肝比常人要大一点点，宽了半个韭菜叶那么多。老医生在检查报告上边写边对我说：别担心小伙子，不会影响你当兵的。

当得了当不了兵不是很担心，而是担心自己的身体，听老医生这一说，我完全释然了，因为长这么大的确很少生病，连感冒发烧也很少见，如果有问题自己一定可以感知到。随着内科检查结束，所有的体检项目全部结束了。当时我想当兵竞争那么强烈，一定没戏，不如现实一点，抓紧按自己的节拍走，一步一步去实现自己的发财梦。

　　于是，有我迫不及待地奔向县新华书店，把平日里买不到的各种文学杂志（降价的）统统买下来。如《人民文学》、《十月》、《当代》、《收获》、《散文》、《萌芽》、《百花洲》以及《读者文摘》等等，感觉自己太富有了。因为买的太多抱不了，只好找了一只塑料口袋，装了大半口袋，提着都费力，只好扛着走。

就在我兴冲冲准备回家，可到了车站，一掏口袋，才发现家里带来的拾元钱全部买了文学杂志，身上连一个子儿也找不出了。那时车费0.5元，我在车子旁边转了好几圈不好意思上去，可只有那一班车，不上就回不了家。眼看车子要走了，我硬着头皮上了车，跟做了亏心事一样，有些发虚，于是坐到了最后一排不被人注意的拐角。

　　万幸那时都是私人的车，车子上路后才收车费，心想是个正常人也不会半路赶我下车的。我心怀忐忑，担心的事还是来了，售票员从前向后，一个一个开始收费了。不过此时我已想好对策，把口袋里最贵的一本杂志掏出来，想以此作为抵押，第二天再用车费换回我的杂志。

当售票员伸出手向我要车费时，我的脸腾的一下发烧起来，只好小声说：钱花完了，明早拿给你，你若不放心，先用这本杂志抵着。我递过杂志，售票员看了我一眼，不像故意的，没有接杂志，也没有说什么，转身就回到了原有的位置。买杂志摆摊都是我悄悄做的，不想让父母知道，他们知道了不一定让我干。我想等赚到了钱，再说破此事，父母见我赚了钱就没话可说了。

　　次日，天还没有亮，我就起了床，早早等候在那辆车的必经之地，车子停下后，我跳上车把五毛（0.5元）钱交给售票员就下车了，恰巧被本村的一个大爷看见，后来对我父母说起此事。父母知道我是一个从不乱花钱的人，问我发生了何事，我只说剩下的钱都买书看了，父母也没有责怪。

父母不知道的事，他的儿子准备下海经商了，这是家族中多少代人不曾想过的事。想到自己马上就能甩开膀子挣大钱了，心里那个美呀，早把当兵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