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殒落，战后的大马士革

徐建中 美篇号25994754〈拒闲聊）

大马士革是一座被誉为“人间天堂”的城市，这里的春天，雨水不多，天气晴朗，几乎每一个清晨，阳光总是洒在古老的建筑和绿树环绕的清真寺尖塔上，勾勒出一幅宁静而庄严的画面。然而，眼前的美景却让来自世界各地的穆斯林想起了上帝的使者穆罕默德的感叹：“人生只能进天堂一次，大马士革是人间天堂。”这句话仿佛穿越了千年时光，诉说着这座城市曾经的辉煌与如今的沧桑。

大马士革，这座承载了无数传说与赞美的城市，曾是阿拉伯世界的骄傲。然而，当内战的硝烟弥漫，这座天堂般的城池也逐渐褪去了它的光彩。阿拉伯谚语中“人间若有天堂，大马士革必在其中”的赞美，如今听来却带着几分凄凉与无奈。

2025年4月25日，我终于踏上了这片土地。14年的内战让大马士革的面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曾经繁华的街道如今显得冷清，在古老的城墙下行走的人群，似乎都在默默诉说着过去的荣光与内战带来的伤痛。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我被一阵雄鸡的鸣叫声唤醒。穿上外衣，背起相机，我走进了这座古城的大街小巷。此时街道上车辆和行人稀少，但这一切却掩盖不了战争留下的深深痕迹。红色星星图案的横幅在蓝天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醒目，仿佛在提醒着每一个经过的人们，这里曾经历过怎样的战争摧残和痛苦。

古城小巷里行人稀少，电线密如蛛网，房屋层层叠叠，显得拥挤不堪。破旧的门窗和简陋的阳台，让人不禁想起那些被遗忘的岁月。这里的景象与我记忆中三十年前中国东北某些煤矿枯竭的四线城市颇为相似，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了几十年。

走着走着，我突然发现了一辆上世纪80年代中国江西景德镇生产的“昌河牌”微型小货车，停在狭窄的小巷里。这辆早已在中国难寻影踪的“老古董”，如今却依然在这座古城中服役。它仿佛是一位沉默的见证者，记录着这座城市的变迁、动荡、无助与挣扎。

来大马士革之前，我查阅了许多关于叙利亚内战前后的资料。当我置身于这座古城中，那些数据和文字突然变得鲜活起来。战争的残酷与破坏力，对百姓生活的深远影响，让我感到震撼与不安。夜晚，我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脑海中不断浮现着那些被战争摧毁的家园和失去亲人的人们。

内战前的2011年，叙利亚的经济曾一度繁荣，GDP年均增长率超过5%，人均GDP接近3000美元。然而，战争让这一切化为泡影。2022年，叙利亚的GDP降至236亿美元，人均GDP仅421美元，比内战前骤降了7倍。这些冰冷的数字背后，是无数家庭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背井离乡，流离失所，生灵涂炭。

按照联合国颁布的世界最低贫困线标准，每天最低生活费为1.25美元，一年即456美元。而2022年叙利亚的人均GDP仅为421美元，这意味着绝大多数叙利亚老百姓都生活在绝对贫困线以下。事实证明，叙利亚已经成为亚洲仅次于阿富汗的第二最贫穷迫国家，经济的崩溃让百姓的生活雪上加霜，民不聊生，度日如年。

早餐时，我向导游阿杜请教了一些关于叙利亚内战的问题。他拿出了一张叙利亚内战形势图和几张图片，耐心地为我解答。他面带窘迫地说，内战后的叙利亚事实已经四分五裂，群雄割据，局势复杂多变而危机四伏。

叙利亚政府军是俄罗斯的盟友，境内有俄海军和空军基地。因此，美国希望颠覆叙利亚政府。然而，局势远比想象中更为复杂多变。以色列占领了叙利亚的战略要地——戈兰高地，土耳其则扶持反对派武装，试图扩大在中东的影响力。而沙特、卡塔尔、阿联酋等逊尼派国家，也希望在这场混乱中分一杯羹。美国则一手扶持库尔德武装，占据着叙利亚的油气田，牢牢地掌控着叙利亚油气出口创汇的的钱袋子。还有“伊斯兰国”极端组织阴魂不散，兴风作浪。

2015年在叙利亚政府军四面楚歌的生死关头，俄罗斯和伊朗出手，当年9月30日，俄罗斯空军以打击“伊斯兰国“为名，突袭反政府武装，伊朗直接派遣伊斯兰革命卫队下属组织10万大军，进入叙利亚作战。直到2020年叙利亚政府军与反对派武装之间方达成了停火协议，叙利亚内战一度相对平静。

2015年9月初，三岁的叙利亚小难民艾兰库尔迪在偷渡去希腊的海滩上溺水身亡，尸伏土耳其海滩。这张照片被美国《时代》周刋登在封面，迅速震惊了全世界。

看着三岁的叙利亚小难民艾兰库尔迪尸伏海潍的照片，我禁不住地潸然泪下，战争中的孩子，太残酷，太可怜了。正如叙利亚荣获诺贝尔文学奖的诗人阿多尼斯的诗句：

“棺材覆盖着儿童的脸庞，

书本书写着乌鸦的内脏。

野兽举着一朵花在踱步岩石，

在狂人的两肺间呼吸，

这就是20世纪。”

这场旷日持久的内战，造成叙利亚难民高达1300余万，占叙利亚2200万人口的一半以上。其中600余万难民逃向国外，如图所示，土耳其接纳的难民311万，占逃向国外的难民总数的一半。

以上五张照片由导游提供，除此之外，本篇其它照片均为笔者在叙利亚实拍。

吃完早餐，我们一行在阿杜的带领下，从老城驱车不足十分钟，便来到了大马士革近郊一大片被战火彻底摧毁的废墟旁。

阿杜指着这个大水坑讲，这是一颗重磅炸弹的弹坑，直径达十余米，坑深5米。

蓝天之下，废墟中的建筑群落显得格外醒目。那些曾经高耸入云的大楼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诉说着战争的残酷无情。荒凉的土地上，绿色植被点缀其间，仿佛在努力为这片土地带来一丝生机。

我去过110多个国家旅行，看过二战后欧洲最大的波黑三年内战的现场，但像叙利亚内战造成的损失如此严重、受损范围如此大、内战持续时间如此长而造成的战争废墟，还是平生第一次，让人毛骨悚然，心惊胆战，夜不能寐。

阿杜介绍说，2015年叙利亚反对派已攻进大马士革市郊，兵临城下，阿萨德政权岌岌可危，朝不保夕。这时俄罗斯空军出手了，派军机轰炸了这一地区。短短数天时间，几百栋居民楼被炸毁，断水断电断网断路，成千上万居民死于空袭之中，数十万居民流离失所，沦为难民。任何一扬战争，最损失最大的是老百姓，对于叙利亚内战而言，政府的孱弱、无作为和缺少公信力，而造成人口的一半以上的老百姓无家可归，沦为难民。

阿杜说，截止于2017年，叙利亚就有46万人在内战中丧生，四分之三的人口（约1350万）需要人道主义援助，500多万人沦为难民。

在撰写这部《美篇》时，我也查阅了一下相关资料，14年内战造成叙利亚1.6万亿美元的损失，相当于战前GDP3000亿美元的5.2倍。换句话说，14年内战给叙利亚这个国家带来的损失，相当于叙利亚在战前5年GDP的总额。

湛蓝的天空下，一栋栋被摧毁的住宅楼的景象映入眼帘。房屋坍塌严重，破烂不堪，只剩下断壁残垣矗立在那里。废墟中的旗帜飘扬着伊斯兰《古兰经》的臻言，仿佛穿越时空，述说着内战给这片小区所有住户带来的巨大的创伤和不幸。

废墟般的建筑物残骸散落一地，部分结构尚存但已严重受损。这片土地上的每一寸土地，都记录着战争的痕迹。我迈步沉重的脚步，边拍照，边沉思，耳边响起叙利亚获诺贝尔文学奖的诗人阿多尼斯的另一首脍炙人口的诗句：

“城市在瓦解，大地是尖埃的列车，只有诗歌知道迎娶这片天空。”

14年内战给叙利亚带来的损失空前绝后，战前叙利亚粮食年产量600万吨，自给有余。2022年叙利亚粮食年产量骤然下降到50万吨，降幅达1200%。目前，55%的居民（1290万）面临粮食安全问题，其中310万人口仍然处于极端饥饿状态。

过去的20余年，欧美的制裁导致叙利亚石油天然气出口停滞不前，加剧了通货膨胀和经济萧条。2023年叙利亚镑汇率暴跌，年通胀率一度超过300%，基本物资价格翻数倍，老百姓的生活雪上加霜，倍加煎熬。

14年内战对儿童幼小的心灵带来巨大的创伤，2013年，2326所学校遭不同程度的破坏，中小学上课率一度下降至11%，2020年停战后方有所好转。

14年内战对妇女带来了巨大的不幸，由于家庭的支柱男人被迫当兵，甚至死于疆场上。有的妇女被迫靠出卖身体养家糊口。更离谱的是在黑市上，年轻漂亮的女人，卖价仅140美元。

一场内战对妇女和儿童两个弱势群体的影响太大了，有些数字真的不敢想像。

2024年11月27日叙利亚停火协议的平静状态被打破，反政府武装首先在叙利亚北部伊德利卜省东部对政府军发起袭击。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兵强马壮的政府军几乎全部放弃抵抗，一败涂地，溃不成军，一泻千里。12月8日前总统阿萨德逃往莫斯科，叙利亚反政府武装随即进入大马士革，至此，阿萨德24年的政权被推翻。

为什么阿萨德政权一夜之间被垮台？据导游阿杜分析，腐败无能，不得人心，民不聊生是关键所在。作为一名来自中国的普通旅行者，我不懂阿拉伯语也无法与当地人交流，因此也很难在1~2天的时间内对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搞明白，追原因，有结果。但我永远相信中国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一句老话，“得民心者得天下”。

以下是17号特朗普宣布取消对叙利亚长达几十年经济制裁的报导分析，也可以此窥视以朱拉尼为代表的叙利亚新政府末来发展的政策走向。

透过两根石柱间的空隙，远处高耸的圆顶塔楼在蓝天背景下显得格外醒目。这座城市的灵魂依然存在，即使经历了战争的洗礼，它依然在努力向世人展示着自己的坚韧与美丽。

在这片土地上，我感受到了战争的残酷与人性的光辉。大马士革，这座曾经的“人间天堂”，虽然在战争中失去了往日的辉煌，但它的灵魂依然在人们的心中闪耀。我相信，总有一天，这座城市的光芒会再次照亮这片土地，成为真正的天堂。

“世界让我遍体鳞伤，但伤口长出的却是翅膀。”（阿多尼斯）

谢谢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