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终于可以回家了。<br> 盼了多少年啊,真是有点望眼欲穿啊!当大家在一醉方休中渴望着新的城市生活的时候,流下的是心酸的眼泪、幸福的眼泪。一批一批的知青打起行装,向生活了将近十年的农场告别。这里是他们度过青春岁月的地方,是留恋?是感慨?是无奈?是愤恨?一切都在回城的浪潮里烟消云散。<br> 阿洪喝醉了,他对着大山唱起了《我的家在松花江上》:<br> “……爹娘啊,爹娘啊,什么时候,才能欢聚一堂?!……”唱着唱着他嚎啕大哭起来。连队里的知青们都哭了。<br> 大家能够理解阿洪此时此刻的心情。到云南农场9年多了,因为种种原因,阿洪才回家过一次。今天终于可以回家了,能不潸然泪下吗。<br> 阿洪是1970年从上海来到云南农场的。按照两年一次探亲的规定,到了1972年的时候因为连长怀疑阿洪与一件失窃事情有关,就是不批他回家探亲。一直熬到1974年,阿洪才得以回家探亲。后来到了1976年的时候,阿洪又要探亲了,正遇上毛主席老人家去世。农场一律不批探亲假。为此阿洪一直吵到场部,结果被当做“现行反革命”抓了起来关了两年。等到阿洪得到平反的时候,知青们已经开始罢···工了,要求回家!</h1> <h1> 每每讲起这些往事,阿洪总是气的咬牙切齿,会有一股无名的怒火升起。现在也不需要什么探亲假了,终于可以回家了。<br> 阿洪很生气。他把平时用的锄头砍刀统统丢到大山的山沟里,还将一头活蹦乱跳的小猪一脚踢死……;<br> 阿洪很生气。他鼓动着大家把居住了9年的茅草房点燃烧掉了,望着熊熊燃烧的大火,他哭了……。<br> 回家了,这一路上阿洪的脸一直铁青着。不知是怨恨还是气恼,反正心里有说不出的愤怒。到了思茅(今天改名为普洱),他一个人来到一家小饭店吃饭。点了几个菜就喝起酒来。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不少是荷枪实弹军人。前方与越南的战争已经闻到了硝烟味,看见军人,就仿佛看见了战争。原本安静的边疆小镇一下子就成为前线了。阿洪没有心思去关心前方的战事。他的耳边不断传来的是“病退”、“顶替”的声音。认识和不认识的知青们在互相打听着各自回家的渠道,关心着自己将来的命运。</h1> <h1> 回到旅馆阿洪,看见了许多喝醉酒的知青同伴们。他们在哭,在骂,在发泄!一位服务员在走廊里大声喊道:“你们知青注意了,告诉你们别在热水瓶里撒尿!”<br> 阿洪张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位体态臃肿的服务员,他将手中的酒瓶往地上一摔。酒瓶着地溅起的碎玻璃吓得服务员一声惊叫。阿洪说:“我们受了这么多年的罪,你他妈的知不知道?老子今天就要在这里撒泡尿!”说完,阿洪跑进房间,拿起热水瓶,将里面的热水倒在地上。他根本不顾四周是否还有异性的存在,拉开裤子就朝热水瓶里撒了起来。<br> “哦、哦、哦!”一旁的知青都欢叫起来。<br> 发泄,发泄。除了发泄还是发泄!多少年的怨恨似乎在这一瞬间已这样的方式在发泄着。<br> 上床睡觉,个个都不会脱鞋,管它被子脏不脏的,反正最后一次了,我们回家了。<br> 上饭店吃饭,吃完后将饭碗砸碎。你敢叫我们赔?老子揍你!管它呢,反正最后一次了,我们回家了。<br> 在昆明候车站候车的时候,阿洪看见一对知青夫妇。男的是上海知青,女的是四川知青,小男孩已经两岁了,长得很可爱。见到阿洪就叫叔叔好。阿洪将孩子抱在怀里,那位孩子的父亲告诉阿洪说:“我的病退的手续办好了,可以回上海了。老婆是重庆知青,只好各回各的老家。孩子跟母亲走,可孩子的爷爷和奶奶坚决不同意,叫我们回到上海再说。”阿洪心里在想,幸亏遇上了这么好的爷爷和奶奶,要不然这个家就散了。想到这里,阿洪对孩子的父亲说,你福气好,幸亏有这样的好爸爸好妈妈。总是自己的血肉啊。唉,我们离开农场的时候,有多少这样的知青家庭就此散了。最倒霉的是那些可怜的孩子。我是亲眼看见一位知青把孩子送给了一位傣族老乡的情景。妻离子散啊!这个上山下乡,真的是害人啊。<br> 临上火车的时候,阿洪又一次哭了。他朝着农场的方向喃喃地说了一句:这里毕竟是留下了我的青春的地方,一辈子忘不了!</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