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盗”

寸草心

荔枝“盗” 天宝十四年，乐温县衙。 此时苏县令的目光停留在衙堂的案桌上，一封来自刺史府的火漆印信还在师爷手中，信上的墨迹还未干透，一行文字格外显眼：荔枝使李大人不日抵县，命乐温县令着即备上等荔枝百颗，限三日内由驿道发往京兆，误期者以欺君论。 “百颗？”师爷在一旁倒吸凉气。“大人，三日送达！这真要急死秀才呀！” 县令没说话，眼睛望着窗外的青松，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李专使还有多久到？” “大人，快马探报，已过垫江，明日午时便到乐温。”师爷递上一碗凉茶。“大人，这差事怕是凶多吉少。专马最快日行七百里，荔枝离枝三日必腐，可此地距长安最少要四日。这是天意，非人力所能为啊。” 县令猛地灌下凉茶，喉结滚动着：“天意？你忘了去年渝州刺史因荔枝进贡延误，是怎么被杖毙的？” 县衙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是荔枝园的管事李老头被衙役架了进来。老人满脸尘土，手里攥着串发黑的荔枝：“大人！不好了！今早摘的荔枝，还没运到驿站就......就坏了大半！” 县令抢过荔枝，果肉已泛出酸腐味。他想起上个月曾偷偷派人试过，用最快的马从乐温到长安，足足跑了四日，送到时荔枝早已变质。如今要三日送达，简直是痴人说梦。 “备马！去荔枝园”县令忽然站起身。 龙溪河畔荔枝园，午后的阳光像熔化的金子，泼洒在层层叠叠的荔枝叶上。县令踩着落果，走到那棵最粗壮的荔枝树下。这棵“万年寿”是园中最老的树，每年只结百来颗果子，颗颗如红宝石般剔透。 “李老头”县令指着“万年寿”说：明日李专使来，就摘这棵树的果子，挑最大最红的一百颗” 李老头脸色煞白：“大人！这‘万年寿’的果子最娇贵，离枝半日就变色，如何撑得住三日路程？” “我自有分寸。”县令压低声音，“你今夜悄悄去砍些青竹，要碗口粗的，锯成三尺长的竹筒，内壁抹上蜂蜡。再寻最新鲜的荷花瓣，晒干了备用。” 李老头虽疑惑，却不敢多问。县令又招来县尉苏南：“你明日带十名精壮衙役，随李专使押送荔枝。记住，路上一切听李使君调度，若见马匹稍有疲态，立刻换马，不得延误。” 次日午时，一队人马扬尘而至。为首的中年男子身着绿袍，腰间悬着金鱼袋，正是荔枝使李专使。他翻身下马，顾不上擦汗，劈头就问：“苏县令，荔枝可备好了？” 县令躬身行礼：“专使放心，已按吩咐备下。”县衙后堂的桌上摆满了竹筒，每筒里都躺着十颗荔枝，用荷花瓣层层包裹。 李专使拿起一筒，凑到鼻尖闻了闻，点头道：“不错，果香浓郁。只是这竹筒......” “专使有所不知，”县令赔笑道，“乐温荔枝独特，须得用本地青竹封存，再衬荷瓣，方能保其鲜味。” 李专使将信将疑，但时间紧迫，也无暇多问。他当即下令：“即刻启程，每五十里换马，不得停留！” 县令看着李专使一行人绝尘而去，手心里全是冷汗。师爷凑上来：“大人，您真觉得这样能成？” “成？”县令苦笑一声，“我只是让他们走得更‘快’些罢了。” 县令顿了顿，压低声音，“你去告诉苏南，过了邻州，走那条经大垭口的旧道。” “旧道？”师爷大惊，“那路十年前就荒废了，瘴气重，还常有猛兽出没！” “正是要他走那条路。”县令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李专使若走官道，三日必到长安，届时荔枝腐坏，我等皆是死罪。若走旧道，轻则延误，重则......”他没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两日后，驿卒冲进县衙：“大人！不好了！荔枝使......荔枝使在大垭口遇了瘴气，人马皆病倒了！” 县令猛地站起来，又缓缓坐下，脸上看不出喜怒：“荔枝呢？” “荔枝......大部分都腐坏了，只剩几筒勉强完好。”驿卒喘着气，“张县尉已派人快马送往长安，说尽力了。” 师爷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大人，这下完了，延误贡期，可是杀头的罪啊！” 县令却异常平静，他走到窗边，望着那片依旧葱郁的荔枝林：“王兄，你说，若是荔枝在途中因意外损毁，与我等准备不周，哪个罪名更轻些？” 师爷愣住了，半晌才回过神：“大人是说......” “李专使若安然抵达长安，荔枝腐坏，我等便是欺君。如今他遇了瘴气，荔枝损毁，便是天意难违。” 晚霞照耀着乐温的土地，县令独步走在狭窄的小道上，一阵微风袭来，衙役送来圣旨：荔枝使李善德因途中遇瘴，延误贡献，着即革职查办。乐温县令不察民情，玩忽职守备，着罚俸一年，以儆效尤。 传说故事好玩，希能多了解当地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