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牙

阅香书生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右边有两颗牙齿陆陆续续疼了一个多月,刷牙时疼,吃东西时疼。因为还可以忍受,再加上杂七杂八的事情,一直没空去看牙医,我今天终于下定决心去了医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诊室内,灯光亮堂,照得满室一片通明。牙医轻轻示意我躺下,让我张大嘴巴,然后拿着棉签轻轻拨弄着我右边的牙齿,一颗一颗地寻找着坏牙。找到了大致位置,又拿着一个可以吹风的小探头对着牙齿吹,精准地找到了坏牙。“需要牙根治疗,有点严重了,早点来治疗没有这么麻烦。”医生对着我轻声细语地说。我不好意思地回答:“疼得有点受不了了,不然还不打算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牙齿需要打孔,然后上药,有点疼,如果疼得实在受不了,就给你用点麻药。”医生告知我。“应该没有问题,我能够忍受的,不需要用麻药。”我对自己有信心。医生拿着钻头对准牙齿,钻头开始旋转,嗡嗡作响,那声音直接透过耳膜,好像跑到头颅深处去了。钻头所向,每一寸推进都牵引着神经末梢,并不是很疼,声音也不喧腾,很难形容的感觉,就像是地下暗河般流淌,源源不断,隐隐约约,默默侵蚀着人的意志。我僵躺在椅中,仰面朝天,神思已然飘浮,眼角不由自主地流下了泪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钻头终于停歇,医生探入药棉,动作轻巧如蜻蜓点水。一股浓烈药味弥漫开来,先是有点刺痛,旋即化为清冽的凉意,如冰泉在牙髓深处汩汩流淌,渐渐浇熄了那燃烧多时的焦灼之火。我缓缓阖上嘴,如同将一件饱经折磨的珍器重新纳回匣中。医生微笑着说:“回去静养便是了,不要吃过硬的东西,过几天再来一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回到家中,觉得牙齿不怎么疼了,但牙根里好像有一种奇异之感,仿佛一个快干涸的泉眼,被重新注入了活水;又像快枯死的树根,忽逢甘霖的滋润,渐渐苏醒。我小心翼翼地咀嚼着食物,舌尖轻轻试探着那颗饱经沧桑的牙齿——它竟不再抗拒,不再以剧痛警示我的冒犯。它沉默着,如同一位被安抚的哨兵,重新归队,站回了自己原本的岗位之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小小牙齿,也使人顿悟健康之宝贵,它愤然反抗,竟让我从麻木中惊醒。它原是身体的哨兵,无声立于日常的边境,平日咀嚼米麦菜蔬,本本分分,尽职尽责;现在发出失守的警报——那警报声,正是生命本身在提醒我们:切莫轻慢了血肉之躯里那些日夜劳作的沉默臣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忽然明白了,原来咀嚼本身便是一种恩惠,每一口寻常的吞咽里,竟藏着无言的福分。这福分并非天降,而是来自我们的凡俗身体里,来自千万个微小齿轮默默咬合、无痛运转的日常里。</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