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缅怀篇】一包红糖

小雅

<p class="ql-block">  近段时间,业余时间多数在为两位病入膏肓的亲属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很忙碌。这其中有一位老人是我的姑父。今年已经84岁高龄,共有四个儿子两个女儿,也就是我的表哥和表姐们,都很出色。但即便拥有这样强大的儿女阵容,也解决不了老人病重时的某些痛苦、满足不了他的某些心愿,家里或者近亲有个学医的这种时候就显得尤为重要。</p><p class="ql-block"> 姑父肿瘤晚期,弥留之际,无论如何也不在医院住院,明确表达一定要回家才死而无憾。我的表哥表姐们征求我的意见,我说这种时候还是满足老人的心愿要紧,治疗方案已经知道了,回到家,由社区医院的护士给处置就行。回到家一个半月的时间里,一是社区医院的医护人员对我们医院的用药方案不太清楚,再有就是静脉留置针及膀胱冲洗的有些问题解决不了,因此实际上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基本上是我在为姑父做处置或者给一些指导性建议。姑父是个特别聪明的人,经常在他身边护理的二姐今天给我打电话说:“这个老头太气人,不让社区的护士给用药,说怕人家给他药死,每次都得让我们问你,说这是小雅让用的才行。今天,我喂他药他也不吃,非让你来看看对不对呢。”</p><p class="ql-block"> 姑父已经有两个月时间不能进食,全靠静脉高营养维持,有几天已经神志恍惚了,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我到了姑父家,儿女们和社区医护人员都在,老人也不睁眼睛。二姐说姑父说胡话了,好像不行了,社区护士说静脉扎不上了。我说我试试,还好,老天成全我,一针见血了。静脉通路建立好,药给上了,测量一下生命体征,均在正常范围,过了半个多小时,姑父把眼睛睁开了,目光虽然混沌、无神,但还是看清了我,含混、无力地和我说着什么,手还指着枕头的方向。二姐说他在说胡话呢,我说:“我感觉他神志清楚,只是语言无力,好像在问我什么。”于是我把耳朵附在姑父的嘴边,用自己的手握住姑父的手,这一次我好像听清了,于是反问:“您是问我想吃红糖吗?对不对?对了,您点头。”姑父使劲点头。我又和他说:“我想吃您的红糖,红糖在您枕头下是吗?”他又使劲点头。于是我用自己的手托着姑父的手,放到他的枕头下,他很顺利地拿出一个塑料袋,我打开,是一包已经风干的红糖,已经成了红糖块了。表哥表姐都说:不能吃了,不知道放了几天了,平时姑父不让动。我的眼泪差点掉下来,于是,拿出一大块红糖,放到嘴里,和姑父说:“真甜,这是您专门给我留的是吗?”姑父非常开心地笑了,点点头。</p><p class="ql-block"> 姑父的这个心理活动,应该是有几天了,是想表达他对我的感激和喜欢的,因为这几天我忙于另一个昏迷的亲属,没有及时来看他,所以他一直把这个愿望存在记忆里,排在第一位。当他在昏睡中醒来后看到我,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件事,如今,他的心意表达、实现的很完全,他特别的开心,才会在如此痛苦的将死之时露出如此开心的笑容了!</p><p class="ql-block"> 我俯下身,把姑父的手放在我的脸颊上,和他告别。他用混沌、不舍的目光目送我离开,在我转身离开房间的那一刻,看着手里那包风干的红糖,就像再见了姑父耗尽了能量的将死之躯了,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痛苦,表哥要开车送我回去,我说不用,想自己走一走。当我一个人走进冷清无人的小巷、走在萧瑟的冷风中时,不觉中,泪雨磅礴......</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备注:文稿完成于2010年12月5日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