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即兴诗

清气若兰

雨来的时候，我还在睡梦中，一声闷雷惊碎了梦境，窗帘被风掀起，带着潮湿的气息闯进来。抬头望向窗外，天空已是一片铅灰，远处的雷声像沉闷的鼓点，预告着一场大雨即兴演出的开场。

夏天的雨，总是说来就来。雨落了。先是点点滴滴，不一会就倾城了。起身开窗。端一杯清茶，窗下听雨。世界只剩下雨声，心也跟着静下来。看着地面上溅起的水花，一朵，两朵……看着看着就恍惚了。

骤雨初狂最是惊心动魄。雷声碾过天际的轰鸣里，雨帘将天地缝成水雾茫茫的一片。对面楼顶的太阳能热水器在雨中颤抖，积水从排水管喷涌而出，竟在水泥墙上冲刷出蜿蜒的溪流。最妙的是听雨打在瓦片上的声音。青黑的琴键此起彼伏，雨珠时而滚作琵琶的轮指，时而散作玉盘的跳珠。这天然的韵律总让人想起童年蜷缩的屋檐，雨幕把世界隔成暖黄色的一隅，而瓦片正用千年不变的宫商角徵，为所有潮湿的心事押韵。

待到雨势渐收，世界便换了水墨的韵致。雨丝斜织在灰瓦上，将屋脊勾勒出毛边的温柔。楼下的梧桐树下积了水洼，每片飘落的叶子都像一尾游鱼，在倒映的云影里摆尾。忽然想起童年时，总爱在这样的雨天赤脚踩水，冰凉的触感从脚心窜到发梢，那种简单的快乐，如今想来竟比彩虹更珍贵。

雨停时黄昏已至。西天撕开道金边，将云絮染成渐变的橘红。空气里浮动着草木清冽的呼吸，连空调外机滴落的水珠都带着琴键的节奏。楼下传来孩童的嬉闹，他们追逐着积水里的彩虹，笑声溅湿了整个小区。此刻的宁静如此丰盈，仿佛这场雨不仅浇透了干渴的大地，也浸润了每个观雨人心里龟裂的缝隙。

生活原是一首即兴诗，突如其来的变奏未必是败笔，倒像是命运提笔蘸墨，在平仄间点染的惊鸿一瞥。恰如此刻檐外，被雨水洗亮的海棠正簌簌抖落水钻，每片叶子都在夏风里沙沙翻页——有的章节被淋湿成朦胧水墨，有的字句却因水光折射而愈发透亮，整部夏日手稿就这样被雨声装订成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