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二嫂【散文】

亦诗亦游

二哥二嫂【散文】

亦诗亦游

做了不少功课，计划今年要远游。诸多因素，斟酌再三，还是先择重而行吧，毕竟生活更多的是苟且，诗和远方可以暂且忽略。

去年十一，在侄子的庆典喜宴上，二嫂的一句话，至今余温尚暖：终于见到家里人了。听了这话，内心便油然升起一丝愧疚，这次差一点又没来上。倒不是亲情淡漠，与其说关心的程度不够，不如说是内心的几分自信匮乏。人家日子过得红红火火，我的日子一地鸡毛，哪里都不想去，谁都不想见。这就是我当初的真实心态。二嫂的一句话，似乎突然打开我的心结，幸亏这次没再缺席。

二哥不习惯表露心声，但我知道，这一定是我南来后，一直是二哥二嫂内心的结。我懂，那天我多喝许多酒，但我头脑一直清醒。一直提醒自己，该珍惜的，值得珍惜的，一定不要成为遗憾。有什么样的情，还能比得上亲情和手足情？

这么多年来，每天忙于工作，一大堆的家务，哪有太多的精力想得太多。你忽略的，或许就是对方在乎的。

一生都在顾着糊口，忽略得太多，对不住的人也不少，有多少事可以重来？有多少缺憾，可以弥补？

再次北归，不正是基于这种情吗？

为了看二哥，离上次聚会不过八个月，但每一次的相聚都倍感弥足珍贵。退下来，好不容易有时间，有能力了，虽远隔千山万水，自己开车，来去还是方便的。

去年那次庆典结束后，我特意陪二哥游了大安嫩江湾旅游景区。回安广时，顺路也小游了葛根庙。能感受得到，每一次的团聚，二哥二嫂都很开心。谁料想，二哥旧病二次来袭，竟然连话都不会说了。

起初，在康复医院，康疗师给予了语言康复训练，但效果甚微。心平气和时，简单语言还会模模糊糊地说上几句。后来，无论表达什么意思，都用“妈妈”来代替。有时，对方怎么都不能理解他要表达什么时，二哥常常急得怒目圆睁，口里发着“呜呜”声。他急，身边的人除了跟着急，更多的是心疼。

人生不易，谁能未卜先知。都说活在当下，想做的，或经济条件难以支撑；有条件了，忙于工作，抽不出身。等有大把时间，想去享受人生，身体又力不从心。不能一切都等有时间了，有条件了再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近几年，二哥一直有个心愿，要和我一起来一次长途旅行。一直等有机会，这一等，等来的却是这样的局面。近日，大姐才知道二哥连话都不会说了，哭了好一阵子。怕她知道，还是知道了。都说，明天和意外不知哪个先来，但谁都希望这意外来的皆是惊喜。

幸好，去年暑期二哥来看大姐，我开车带他就近走了几个地方，算是少了一点遗憾。近点的千山景区、千山渔掌门老院子、沈阳故宫，远点的新宾赫图阿拉城。

二哥是个头脑简单，却富有理想，勇于开拓的人。一辈子就知道抓钱，去深山老林里放牛，一去就是一年，日里打发的寂寞可想而知。如果不是身体出了问题，还会“轻伤不下火线”，生命不息，战斗不止。即便腿脚不灵便了，还依然惦记家乡那片承包林，不时回去看看。

一生交朋好友，热心助人。乡里一位发小，爹娘早逝，二哥看他可怜，一直情同手足，没少带他来家吃饭。酒过三巡，喜笑颜开，侃侃而谈。反目后，二哥不计前嫌，看他日子过得难，献智出资，帮他承田包地脱困。日子有了起色，哪还记得你是谁。因为不能慧眼识珠，也曾被人坑过，那个年头，十来万可不是个小数目。

也正因为单纯和热情，二哥很有人缘。

记得，当年一位下放干部，每天他的家里，都是乡里人随时都可出入的大车店。日里三餐，由做到吃，几乎都是在乡民眼睛的注视下完成的。

那个年代，吃国家供应粮，让乡下人羡慕不已。连他随便烙的白面锅出溜，都会让人垂涎不止。那么多年轻人，他只对二哥好，把二哥认作干儿子，做什么好吃的，都不忘了偷偷给二哥留一份，这让我羡慕不已。他和他一起下放的妻子分居，队里给他们盖的房子，住在东西屋，平时与岳母也常常发生口角。对二哥的倾情，或许与他孤独的境况有关。他对这个干儿子一无所求，平时，也很少求二哥帮他做什么。其实，人与人之间，走近一个人，都是有原因的。

二哥对弟弟的疼爱，胜过对他自己，甚至，从来不想到自己。

每次上山砍柴，从来都只管他一人在忙，我笨手笨脚地，能割多少是多少，他从来不要求我，甚至，不用我干活，陪着他出去了就是好样的。

不管最终能不能实现，二哥经常对我许下承诺。看到商店挂着的只有城里孩子能够享用的时尚小大衣，顺口答应给我买。每当这时，我都很开心，期待的种子在不断膨胀。尽管知道这是不加思考，随口说的一句话，但内心还是暖暖的，能体会得到，哥哥心中装得满满的都是弟弟。这次回故里，街上遇到的一个年龄相仿的同乡，反反复复重复一句话：没有你二哥，就没有你今天。今天的我，只是走出了土里刨食的一种生活模式，并非衣锦还乡，但在部分乡民眼里，或许就是出息了。

自二哥身体出了状况以来，有一天，我突然想起童年少年时与二哥在父母羽翼遮护下的美好时光。我在以往的时空狠狠搜索：二哥从来没打过骂过我，充其量，是人过中年后，回老院子过春节燃放鞭炮时的失误，表情里似乎带有几分责怪和可惜外，再也搜索不到任何不愉快的记忆。我把两挂鞭同时点燃了，本来四分钟的鸣响却因为我的不细心，打折成一半，这也无异于浪费了一半资源。当时，我很愧疚，这么大的人了，还做出这样没脑子的事。二哥年轻时就言少语寡，不像我，回到家里，把书包一撂，就迫不及待地绕着母亲的身前身后有说不完的外面见闻。四十年来，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本以为年岁大了，会有说不完道不尽的家长里短，可见了面，一两句寒暄后，就很少再有下文了。

二哥结婚时，正是我备考的两年。周日回家，才知二哥已经结婚。不足七十平的两间土垒的草房，东北角间并起的道闸子（小屋）住着父母，二哥二嫂住南面大屋。第一年的高考落榜，心情低落，补习功课又忙累，或许是怕打扰我，一方面也限于经济条件，结婚没大操大办，更没通知我。这种从简，以至于多年以后每每看到别人风风光光举办婚礼，二嫂羡慕不已，甚至憧憬着哪一天也补办一下这样的风光。

二嫂是奔着二哥的勤劳人品嫁过来的，即便没有风光过，但从来不抱怨，踏踏实实过日子，勤勤恳恳操持家里家外。背地里父母没少在人前夸赞，二哥要不是娶了二嫂这样精明能干的媳妇，日子也不会过到今天的样子。

谁家过日子，难免都有争争吵吵的时候。再生气，当时气得咬牙切齿，说了一些解气的话，过后依然心疼惦记，关心得无微不至。每次发生争执，胜利一方大多都是二哥。尤其近些年，二哥再不对，孩子都向着爸爸说话，说妈妈不该和病人一样。

俩人都性子急，干活都麻溜痛快，这或许就是彼此欣赏看中的原因。都说，找对象互补型的好，两个都急性子过不长久。二哥二嫂就是个个例。

二嫂虽没读过几年书，但懂得人情世故，和乡里乡亲处得都很融洽。侄男个女，走得也近，彼此往来密切。几十亩地忙不过来，一句话，呼啦一下，一大帮的大大小小都来增援，这都是平时处到那了。

二嫂对子女管教很严，二哥更多的却是宠爱，见到孩子，眼仁儿都笑。不管唱黑脸还是白脸，俩人都从不溺爱。记得有一次，侄女晚上和朋友聚会回来晚了点，二哥在家生气地叨咕好多遍，甚至要派人去接，直到平安归来，心才放到肚里。其实，侄女那时也已是成年人了，还是不放心。

严而有方，严不缺爱，所以，三个孩子至今对父母都有敬畏之心、感恩之心、还有孝心。

三个孩子事业都做得风生水起，侄子在吉林和内蒙分别开了两家牙所，都有一定的规模。大侄女也在老家镇上开了一家，短短不到一年，生意红红火火。这与她的质量、价格和情商是分不开的，气不得。二侄女和侄媳妇，都能顶门立户，拿得起，放得下，都是过日子好手。大孙子懂事不乱花钱，不让看手机，立马放下；大孙女，聪明伶俐，逗人喜欢。一家人，互帮互助，和和美美，其乐融融，同乡人都羡慕不已。

二哥二嫂是普通农民，没有高学历，对子女的教育是成功的。他们凭着头脑，靠着实干，借着勤劳，家像家，业像业。只是这一样，二哥的身体，不被上天眷顾，这是唯一的缺憾。

佛家说，上天不会把所有的好或不好，都给一个人。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得到的，失去的，或许上天早有安排。这话带有几分宿命论，但也只能这样自我安慰，还能有什么办法。

一切向好的方面看，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只是人们都喜欢展示光鲜亮丽的一面。

祝二哥身体恢复得越来越好，

祝二嫂身心也越来越康健。

同时，

也祝天下所有的亲情永驻！

2025.6.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