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2、冰柜里的寒意</p><p class="ql-block"> 裹尸袋炸开那瞬间的血腥味还残留在鼻腔里,我盯着冷藏柜的电子锁,指腹无意识摩挲着工作服内袋里泛黄的《葬经注译》。自从被那具通缉犯的尸体吓得不轻后,我总觉得殡仪馆的空气里飘着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连更衣室的铁皮柜都在深夜发出 “咔嗒咔嗒” 的响声,像是有人在里面挠墙。</p><p class="ql-block"> “小林,去检查下 12 号冰柜,老赵说制冷机报警了。” 大刘叼着烟从门口探进头,烟灰簌簌落在我刚擦干净的地板上。我应了声,摸出揣在兜里的桃木手串 —— 那是我用实习工资在老街淘的老物件,盘得油光水滑。</p><p class="ql-block"> 停尸间的感应灯忽明忽暗,惨白的光线映得不锈钢墙面泛着冷光。我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按下 12 号冰柜的解锁键。“嗡 ——” 柜门弹开的瞬间,白雾裹着寒气扑面而来,冻得我睫毛都结了霜。</p><p class="ql-block"> 往常掀开裹尸袋时,顶多是股福尔马林混着尸臭的怪味,可今天这股寒意不对劲。我伸手探向遗体的脖颈,指尖刚触到皮肤,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似的猛地缩回手 —— 那温度不像是零下十五度的恒温保存,倒像是直接塞进了液氮罐,冷得刺骨,连骨头缝都在发颤。</p><p class="ql-block"> 我转身查看墙上的温度表,红色指针稳稳停在 - 15℃,电子显示屏的数字还在欢快跳动。“见鬼了。” 我喃喃自语,掏出手机对着遗体拍了张照。屏幕冷光映出遗体青紫的脸,本该紧闭的嘴角不知何时裂出一道血缝,像是在嘲笑我的惊慌。</p><p class="ql-block"> 突然,走廊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咚 ——” 在空荡荡的停尸间来回激荡。我攥紧桃木手串,贴着墙根挪到门口。透过门缝,我看见大刘正弯腰收拾散落的化妆工具,满地的假睫毛和腮红盘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p><p class="ql-block"> “大刘哥,12 号冰柜的温度……” 我话没说完,就被他不耐烦的摆手打断。“别大惊小怪,制冷机老毛病了。” 他把假睫毛塞进铁皮柜,柜门合上时夹到一缕假发,“你小子就是书读太多,净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p><p class="ql-block"> 我抿着嘴没吭声,心里却犯起嘀咕。当年在学校解剖室,我亲手给一具溺水三天的尸体缝合伤口,那温度都没今天这般瘆人。趁着大刘去厕所,我悄悄打开其他冰柜 ——3 号、7 号、19 号…… 每具遗体都冷得超乎常理,裹尸袋表面凝着细密的冰碴,在灯光下闪着幽幽蓝光。</p><p class="ql-block">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是老赵发来的消息:“今晚值班小心点,月初阴门开。” 我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文字,后脖颈的汗毛根根竖起。突然,背后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哗啦 —— 哗啦 ——” 由远及近。我猛地转身,却只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墙面上扭曲变形。</p><p class="ql-block"> 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我想起课本里的记载:“尸冷过速,阴煞聚体,乃大凶之兆。” 颤抖着从包里摸出朱砂笔,在掌心画了道驱邪符。冰凉的触感从脚底蔓延上来,低头一看,冰柜渗出的水不知何时漫到脚边,泛着青黑色,还飘着几根灰白色的长发。</p><p class="ql-block"> “阴阳路,莫相缠……” 我刚念出口诀,头顶的感应灯突然全部熄灭。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擦着我的脸掠过,带着浓重的尸臭味。我慌乱后退,后背撞上冰柜,震得整排柜门 “哐当哐当” 作响。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我看见无数张青紫的脸贴在冰柜玻璃上,浑浊的眼珠直勾勾盯着我。</p><p class="ql-block"> “小林!怎么回事?” 大刘的手电筒光束刺破黑暗。我这才发现,所有冰柜的门都敞开着,裹尸袋整齐地堆在墙角,像极了给活人准备的寿衣。温度表的指针不知何时转到了 - 30℃,电子屏显示的数字却依旧是 - 15℃,红蓝交错的光映得大刘的脸惨白如纸。</p><p class="ql-block"> “我…… 我也不知道。” 我喉咙发紧,桃木手串在掌心沁出温热的汗。大刘骂骂咧咧地去检查电路,我蹲下身假装收拾散落的工具,却偷偷用朱砂笔在冰柜底座画了个镇尸符。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金属,整个人突然剧烈颤抖 —— 那些渗出的黑水正顺着符纸纹路,缓缓聚成一个 “死” 字。</p> <p class="ql-block">3、无法闭合的双眼</p><p class="ql-block"> 冰柜底座那用黑水写成的 “死” 字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接连好几天,我都能在洗手时从镜子里瞥见一缕灰白色长发飘过。直到老赵把化妆箱砸在我工位上,铁皮碰撞声才把我拉回现实。</p><p class="ql-block"> “来搭把手,车祸走的姑娘,脸碎得跟饺子馅似的。” 老赵嘴里叼着烟,镜片后的眼睛盯着冷藏柜编号,“27 号,挺年轻,父母哭晕三回了。”</p><p class="ql-block"> 冷气裹着血腥味扑面而来,我掀开裹尸袋拉链的手顿了顿。姑娘眉骨处插着半截玻璃,睫毛上还沾着凝固的血痂,本该闭合的眼睛却留着道两指宽的缝隙,浑浊的瞳孔直勾勾对着天花板。</p><p class="ql-block"> “得先取玻璃。” 老赵戴上橡胶手套,镊子夹着棉球在姑娘脸上擦拭,“你扶住头。” 我刚托住她后颈,冰凉的触感突然变成黏腻的液体,低头一看,指缝间渗出的血水正顺着袖口往下淌,明明刚才还干巴巴的。</p><p class="ql-block"> 粉底刷扫过颧骨时,姑娘的眼皮突然颤动了一下。我手一抖,粉扑掉在地上。老赵瞥我一眼:“紧张什么,尸僵还没完全消退。” 可当我重新拿起工具,那双眼睛竟缓缓转向我,像是被无形的线拽着,眼白上布满血丝。</p><p class="ql-block"> “老赵……” 我声音发颤,镊子夹着的假睫毛掉在姑娘鼻尖。老赵伸手去合她眼皮,指腹刚碰到皮肤,整具遗体突然发出 “咯咯” 的磨牙声,震得化妆台的瓶瓶罐罐叮当作响。血水从姑娘嘴角溢出,在雪白的裹尸布上晕开深色痕迹。</p><p class="ql-block"> “别慌。” 老赵掏出银针扎进遗体人中穴,可银针刚没入皮肤就变黑了。我后背贴着墙根挪到窗边,窗帘被风掀起一角,月光照在姑娘脸上,那道没闭上的眼缝里倒映出我的影子,像是有双眼睛在透过她瞳孔看我。</p><p class="ql-block"> 当我第三次用化妆棉盖住她眼睛时,背后传来衣物摩擦声。我猛地转身,只看见空荡荡的走廊,却有股腐臭气息喷在后颈。冷汗湿透了衬衫,我想起课本里说 “死者目不能瞑,必有所愿”,颤抖着摸出随身带的罗盘。</p><p class="ql-block"> 这几个月在殡仪馆经历的怪事,让我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废弃医院里晃动的担架、冰柜中异常冰冷的尸体,那些超出常理的画面不断在我脑海里循环播放。我开始疯狂在旧书市场、网络论坛里搜罗和风水、辟邪有关的东西。</p><p class="ql-block"> 最先入手的就是这只罗盘。我花了半个月工资,从一个摆摊的老头手里淘来的。每天下班回到出租屋,我就抱着罗盘研究,对照着网上的教程,一点点辨认天池里的磁针、内盘上密密麻麻的二十四山向。虽然还摸不透很多门道,但总觉得带着它,心里能踏实些。</p><p class="ql-block"> 罗盘的指针疯狂打转,最终针尖指向姑娘左手。我壮着胆子掰开她僵硬的手指,一枚沾满血的戒指滚落掌心,内圈刻着 “永失我爱”。老赵凑过来看,烟差点烫到我手腕:“这戒指…… 好像在哪见过。”</p><p class="ql-block"> 话音未落,停尸间所有灯管突然滋滋作响,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姑娘的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个诡异的弧度。我抓起朱砂笔在她眉心画下镇魂符,笔尖刚触到皮肤,整具遗体剧烈抽搐,裹尸布下的轮廓扭曲得不成人形。</p><p class="ql-block"> “阴阳有界,魂归故里!” 我咬破指尖,用血在化妆镜上画出引路符。镜面腾起白雾,渐渐映出另一个场景:暴雨夜的高架桥,一辆黑色轿车突然失控,将电动车上的姑娘撞飞后,又连环追尾了三辆汽车。混乱中,轿车司机下车将满脸是血的姑娘拖进后座,周围的司机忙着报警、查看伤者,根本没人注意到轿车后座上的挣扎。</p><p class="ql-block"> 姑娘被按在车里,玻璃碎片扎进眼眶时,她死死攥着戒指,指甲缝里全是男人的皮肉。老赵突然抓住我胳膊,声音都变了:“肇事司机还没抓到!” 他话音刚落,窗外传来刺耳的刹车声,车灯透过百叶窗在墙上投下扭曲的人影。我盯着姑娘没闭上的眼睛,突然明白她为什么死不瞑目 —— 那场车祸根本不是意外,而是蓄意谋杀。</p><p class="ql-block"> 我颤抖着把戒指套回她手指:“我们会帮你找到他。” 话音刚落,姑娘的眼皮终于缓缓闭合,那股如芒在背的注视感也随之消失。可当我转身收拾工具时,化妆镜上的血符正在渗血,在镜面汇成一行小字:他还活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