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满清入关时,总兵力在12万—20万之间。其中,满州八旗兵力在1.5万—8万之间变化。这是满清军队的精锐和核心力量。其他是由蒙古八旗和汉八旗组成的军队,汉八旗人数最多。满清八旗军队以精锐程度、战斗意志、严明的纪律和高明的军事策略,弥补了兵员数量少的缺陷,另外还有占全部兵力近五成的汉军人的补充和支援,才有能力击败明军,摧毁明王朝。满州八旗驻扎在北京城内及周边的军队不多。清朝从入北京改国号为大清算起,存在了二百六十八年,其中一百四十年在打仗。军队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有时候还必须抽出一部分军队,去应对突发情况。写到这里,我得在三百多年前的历史烟云中加快思绪的脚步,去追寻一支满州八旗小股军队的去向。这支军队是由康熙帝亲自从驻京满州八旗中选拔派遣,是自满州八旗入关以后,第一支奉皇命回到老家的满州八旗军队。更重要的是这支军队的“一号首长”,是清王朝卫戍部队的著名将领 --- 赫舍里 . 洼尔达。</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中国长城以工程浩大和气势雄伟而闻名世界。中国长城有齐长城、秦长城和现存规模最大的明长城。清朝也曾修建过一条长城,知道的人并不多。清长城不同于明代以前的长城,它是一条“绿色长城”,俗称边城、柳条边。修建柳条边始于崇德三年(1638年),皇太极为了制止朝鲜人入境私采人参,在辽东修建了东段边城。顺治五年(1648年)为了划分蒙古游牧区与农耕区界限,修建了西段边城。康熙二十年(1681年),为保护吉林长白山不被破坏,又修建了北段边城。边城呈“人”字形,以今辽宁省开原市为中心,向北至吉林市北部;向南经今辽宁省凤城市达今东港市黄海边;向西南至山海关与明长城相连。边城总长约一千六百千米,历时四十三年修建完成。所谓“柳条边”就是修建高和宽均为一米多的土堤,在上面埋入碗口粗的柳树桩,再用麻绳连接,俗称“插柳结绳”。在堤外挖宽深各三米的壕沟,与土堤并行。边城没有军事意义和用途,最重要的作用是禁区边界,未经允许任何人都不得进入边城之内,违者严惩不贷。清王朝下大功夫修建边城,目的就是为了王朝的龙兴之地不受侵扰,物产不遭滥采。没想到的是,边城在三百多年间,逐渐蕴育成了一条绿色屏障,为保护辽河平原生态,抑制科尔沁草原退化起到了重要作用。</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边城设若干个通道口,称“边门”,有清军把守。今辽宁省凤城市边门镇,是边城东段最东端的边门,史称“清辽东第一门”。凤边门是边城最重要的边门之一,主要职责是守好“通朝鲜之孔道”。凤边门可以说是专为朝鲜国王遣使臣进入中国而设。每年寒冬腊月,庞大的朝鲜使团从凤边门进入中国,带着大量的大米、锦绸、金银、纸张、貂皮等前往北京,向大清皇帝进贡。凤边门负责贡品查验、沿途护送、与盛京、北京相关衙门的交接等。另外,皇太极曾两次用兵朝鲜,命朝鲜国王及大臣把儿子送到盛京做质子,每年陪朝鲜质子的宦官、文武官员、医生、杂役等有数百人进出边门。凤边门是朝鲜、日本与中国来往的必经之路,在通关管理、收缴税收、领土物产守护等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被康熙帝调往老家的这支由洼尔达统领的军队,就是去镇守边城东段的凤边门。</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赫舍里氏宗谱书》在第一页写道:始祖生九子,其八子皆留京师护卫各处,惟行九子罕都将军洼尔达拨往奉天,驻防凤凰城。拨往时为康熙二十六年(1687年)。《宗谱书》中写道的始祖是谁?在凤城、宽甸、岫岩、沈阳的赫舍里氏族中,普遍认为是索尼,但都源于老一辈的口传。传说不是真正的历史,不能说明洼尔达与索尼是否存在血缘关系。自1980年发现《赫舍里氏宗谱书》,在其后的三十年里,有一些人一直在研究,试图解开这个谜。1980年,一个重大发现出现了。在《奉天通志 . 陵墓 . 罕都将军墓》中记载:在县城西北,有清勋臣罕都将军瓦(洼)尔达氏墓在矣。墓旁有山,东西屏开,墓前有泉水二,俗称双眼浒,色清而甜,冬夏不竭。将军系索公后,坐镇东省,功勋卓著,后裔迄今为本邑望族。这是官方史籍,其权威性无容置疑。但问题又来了,索尼有六个儿子,洼尔达是家中第九子。因此,洼尔达不可能是索尼的儿子。那莫非洼尔达是索额图的儿子?索额图究竟有几个儿子也说法不一,有说八个也有说九个。从时间上看,洼尔达调往辽东是在1687年,索额图被囚禁是在1703年。当时索额图正是朝廷红人,对洼尔达的调谴没有负面影响。索额图死后,康熙帝諭旨将朝廷档案中有关索额图的记录全部删除,致使索额图的历史出现断崖式空白。后来有关索额图的生平和历史,大多是靠地方史志和其它史料来佐证,再就是大量的野史流传。当今国人知道索尼、索额图,大都是通过电视剧《康熙大帝》得来的。那是故事,与真实的索尼、索额图相差甚远。</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赫舍里氏宗谱书》编撰于清末光绪年间,没把始祖是谁点明,应当是有所忌讳。索额图案虽然经年已久,但举朝震悚、人人自危的余威尚在,后人岂敢造次。洼尔达远在辽东驻防,远离京城的政治漩涡,借偏于一隅之利,能保住自己和家人、亲族的性命,哪怕余悸终生,也就谢天谢地了。《宗谱书》和《奉天通志》都称洼尔达为罕都将军。按清朝官制,清朝设驻防将军和战时将军(临时性),驻防将军在顺治帝时全国设十四个辖区,各辖区设将军、都统、副都统、城守尉、防守尉等官员。辽东边城隶属盛京将军管辖,洼尔达怎么能有将军之职?其实,这两部书中的记载并没有错。清朝守边门的武官的官阶是都统或副都统或城守尉,都统是从一品,副都统和城守尉都是正三品,亦在大臣之列,相当现在战区司令员或集团军军长,上将衔或少将衔。洼尔达的官职和军阶达到这个层级,称其为将军并不为过。综上,洼尔达肯定不是索尼的儿子。是不是索额图的儿子,缺少权威性的直接证据,但可能性很大,与索家有血缘关系基本可以肯定。在堆积如山的清宫档案里,一定能找到答案,遗憾的是这些珍贵的史料都躺平在档案馆里,无人再去惊扰它们了,因为,通满文满语的人几乎绝迹了。</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赫舍里氏后人现在都在哪里呢?赫舍里氏族在满清入关前已编入八旗。满州八旗是军事组织,兵员在各旗之间调动是很正常的事情,调入哪个旗就隶属哪个旗指挥。满州八旗之间还是存在一定区别的。入关前,镶黄旗、正黄旗由皇太极亲自统领,是皇帝的亲兵。顺治八年(1651年),顺治帝将原属于多尔衮的正白旗收入麾下,皇帝的亲兵就增加为三个旗,并且将八旗排序:镶黄旗、正黄旗、正白旗为上三旗;正红、镶白、镶红、正蓝、镶蓝为下五旗。上三旗与下午旗在管理制度上是有差别的。上三旗施行郎卫制,由隶属镶黄、正黄、正白旗的六位领侍卫内大臣统领,守卫皇宫内外。下五旗就是纯纯的作战部队,则是另一回事了。洼尔达在京城时隶属正黄旗,调往辽东后变为隶属正白旗。几乎所有先后调回老家的军队,隶属关系都会发生变化。由于满清八旗制度的制约,赫舍里氏族的大部分随军队分散驻扎在全国各地,主要在长江以北。在北京城及北京周边的大都是高官的亲兵和直系家眷。清王朝派军队回东北,除了驻防需要之外,也有解决八旗生计问题的考虑。将这些满州氏族迁出北京,“驻防而以为家”,让他们在驻防地繁衍人口。但是,随着驻防八旗军队人口的逐渐增加,八旗生计问题再次出现,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八旗驻防制度的衰落。赫舍里氏族在满州各族中,人丁是比较少的,估计也就是几千人。从《赫舍里氏宗族谱》卷三记载看,洼尔达之后四世,人丁逐渐减少。为官者有之但不多。从洼尔达至以后四世,正二品官员一人,正三品官员四人,正四品官员六人,正五品官员一人,多为武官,官阶不算高。洼尔达长子阿尔密的后裔(第五世至第十世),共3173人;次子阿什他的后裔(第五世至第十世)共850人;三子韦合讷的后裔(第五世至第十世)共527人,家族人口呈稳中有降趋势。洼尔达家族多军人出身,虽历代也有生员,但读书参加科考的较少,五世至十世仅有生员9人。这与《凤城锁录》一书中所言“居人亦鲜读书”的情况是一致的。</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赫舍里氏后人散居在辽宁较多,血缘脉络清晰。有一支在黑龙江省五常市拉林镇孤家子村的赫舍里氏后人,颇具传奇色彩。索额图死后,家道败落,其子孙被流放到黑龙江拉林。还有一说是逐出京城在门头沟一带求生。因索额图是罪臣,死后没葬入家族墓地,而是葬在今北京海淀西北旺镇唐家岭村。还有一说索家墓地是在北京西直门桥往北,通往学院路的大路上的索家坟,索额图葬在这里,1956年被平掉了。1744年,索额图后人迁至五常拉林,次年回北京将索额图尸骨迁葬于今黑龙江省五常市拉林镇孤家子村。80年代,当时的黑龙江省松花江地委书记得知索额图后人在五常的信息,亲自到五常营城子乡北岗村一位叫何宪清的农民家,查证了家存的满汉文家谱和老影(索额图画像),初步认定了基本事实,然后向时任黑龙江省省长陈雷做了汇报。陈雷省长派秘书带领相关人士到何宪清家再次查证,认定这段历史清楚真实。后来编撰《黑龙江省民族志》时,把这段史实记入。清朝后期,满人大都改称汉姓了,赫舍里氏主要改成赫、索、康、张、高姓。索氏后人到黑龙江后改为何姓 。改称汉姓的原因很复杂,这里不详细说了。拉林满人后裔何姓受到政府重视,名气也逐渐大了起来。1994年,被全族视为宝物顶礼膜拜的老影(索额图画象)被盗走,至今下落不明,这是个无法弥补的重大损失。现在索氏后人在五常已繁衍至近两千人,是赫舍里氏族现存的人口最多最集中的族群。</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2024年10月1日,我和儿子的助理驾车从北京出发,开始了心心念念多年的寻根问祖之旅。目的地 --- 辽宁省凤城市边门镇赫家村。京哈高速车流滚滚,平日里车流量二十四小时饱和的京哈高速,节日里更是异常拥堵。从北京到丹东走走停停用去了两天时间,到达赫家村时,已是10月3日的下午。</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把车停在村口步行进村,是不想带来外界的喧嚣惊扰先人,也是对老家的尊重。看到的第一个房子是村委会,大门紧锁,可能是农忙时节的缘故吧,没有闲人在这里扯闲篇。再往村里一点是赫家商店,小店面积不大,副食百货品种品类还算齐全。商店女老板很热情。我问:“您家姓赫吗?” 老板:“姓赫呀。” “我是从北京来的。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告诉我,老家在辽宁凤城。我也是用了好多年才弄明白父亲说的老家就是赫家村。我来是想看看老家的亲人,看看老家是个什么样儿。” 老板问我:“你是什么字辈?” “我是荣字辈。” “我是崇字辈,是你姑姑。” 姑姑两个字让我心头一热。她说:“过去的事儿我知道的不多,给你找个比我明白的。” 一个电话,找来了第二位姑姑 --- 75岁的赫崇琴。这位姑姑生在赫家村长在赫家村,七十多年没远离过。她带我在村子里转,一边走一边讲。她说近些年常有外地的赫氏后人来到赫家村,有的是一个人,有的是夫妻,还有的是老少三辈一家人。大多是从北京、黑龙江来。有一年来了两位上海人,还在村书记家住了一宿。这些人和你一样,都是来找自己家根儿的。对不住人家的是村子里老人儿太少,没谁能说明白了。</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转遍了整个村子,给我的印象很平淡。赫家村不大,坐落在“辽东第一山”凤凰山南五千米处,依山傍水很安静,风水也不错。村里有几十户人家,主要靠种植玉米、养蚕、养羊、采山货为生,虽不是很富裕,还算过得去。农村生活水平的第一表象是住房,赫家村大部分房子挺好的。看了三家,家家窗明几净、透透亮亮,完整的延续着满州人喜爱干净整洁的习俗。村民绝大多数姓赫,极少数他姓的村民都是近十几年从其它村子迁来的。姑姑与我聊了很多,但大多是赫家村几十年来的变迁,更久远更重要的过往就讲不明白了。但是,她还是讲到了赫家村人口外迁的史实:洼尔达率部来到凤城,随军的家眷并不多,全部安置在凤边门居住。没过几年人口增加,家眷便迁到现在赫家村的地址居住,赫家村就成了从北京迁来的赫舍里 . 洼尔达部的永久家居地。后来人丁愈盛,在乾隆和道光年间各有一部分分别迁到岫岩、宽甸。光绪初有两支赫舍里氏后人迁居黑龙江双城堡(今哈尔滨市双城区),为赫舍里氏在索额图后人迁居黑龙江五常拉林后,第二次较大规模的整族群迁徙。还有一些官兵被皇上调回北京了。我很吃惊的问:“这段历史你怎么讲的这么清楚?” 她说:我是听赫校长讲的。赫家村有两个明白人儿,一个是镇中学的赫校长,他家在咱堡子(村子)。赫校长退休好几年了,在凤城儿子家住,咱这儿他也常来。去年听说他在张罗续家谱,还给堡子的老人儿开过会。再一个就是92岁的赫老爷子,常在本溪住。听到这里我就知道,此行见不到这两位“明白人”可能是难以弥补的遗憾了。</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该走了。我还有三个小时的车程。沈阳朋友的欢迎酒局在等着。与乡亲们握别,心里有太多的不舍。</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渐行渐远的赫家村,在凤凰山脚下存在了三百多年。赫舍里氏的先人们在这里生息繁衍了一代又一代,走出去了一拨又一拨。在他们身上,有着女真人极其顽强的生命力,有着大金国挺进中原的豪迈气概,有着朝代更替战争硝烟的熏染,有着统一大中国的雄心壮志,有着开拓1400多万平方千米疆土的宏大力量,有着不辱使命镇守边关的家国情怀,有着忍辱负重忠诚不二的坚定信条,有着数不清的牵肠挂肚儿女情长的故事,有着写在赫舍里氏血液里,一代又一代传承永续的基因符号:德承吉林贵崇荣, 英明景会乐辅清,忠良维国安全志, 世守纯真保泰平。</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回到老家,实现了藏在心里多年的愿望,自然是很欣慰的,但总是有一丝空荡荡的感觉挥之不去。这些年心里对老家积淀的太多,期盼的太多,与现实的差距需要用时间来淡化。</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车在辽东的群山中行驶。远望苍山如海,残阳如血。近看山路弯弯,尤如历史长河蜿蜒曲折却一直向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司机打开音响,闫学晶东北风浓郁的《老家》飘了出来:天边的彩云下,那是我的老家,我在梦中思念着她……,多少次深情的呼唤你,滚烫的泪花伴着那夕阳下……。</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我的眼睛湿润了。</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