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六十六年来,我与二哥的交谈从未如此深入而愉快,言谈间充满温情,意犹未尽。更让我惊讶的是,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真诚而中肯地夸赞我。若非有人中途打断,我俩定会继续畅聊下去。通话结束时,我看了眼时间——整整六十六分钟,仿佛时光在我们之间悄然倒流。</p><p class="ql-block"> 二哥名荣昌,生于一九四九年,是共和国的同龄人。我则晚他十年,生于一九五九年。在我童年的记忆中,二哥总是远离家庭,在外求学。他初中毕业后,回到村里,曾在砖窑打坯、下井挖煤、赴太河水库出夫,干的都是最苦最累的活。后来,他成为淄博矿务局寨里煤矿的一名正式矿工。由于年龄差距,我与他少时并无太多交集。成年后各自成家,兄弟之间难免有些磕绊,除了家中大事,彼此推心置腹的交流少之又少。</p><p class="ql-block"> 如今,我已从煤矿退休十六年,二哥也早已步入古稀之年。父母相继离世,大哥在八十二岁那年也离开了我们,兄弟姐妹中,只剩下他、姐姐和我。正是在这样的年纪与心境下,我们之间的联系反而多了起来,亲情也愈发显得珍贵。</p><p class="ql-block"> 这次电话是二哥主动打来的。他告诉我,我写的文集《大山那边》他已经读完,几篇重点文章更是反复翻阅。“写得真好。我一直以为你只是在煤矿做工会工作,没想到你还写得出文章,出了书,而且写得这么好。”这是二哥第一次如此真诚地夸赞我的文字,让我既感动又意外。</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对话从书中的文章聊起,又延伸到父母的坎坷一生,再谈到二哥求学时随大哥和父亲住在职工宿舍的往事,还有二哥带我买猪肉的故事。兄弟俩仿佛在回忆中穿行,看似漫无边际,实则始终围绕着家庭这条主线。通过二哥的讲述,我得以更清晰地理解了许多过去未曾深思的细节。</p><p class="ql-block"> 二哥从自己的小学生活讲起。他说,四年级前,他几乎没有正经上过学。那时正值三年自然灾害,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煤矿捡炭谋生。是本村学校校长王习礼老师亲自登门,劝说父母送他复学。二哥聪慧过人,重返校园后迅速赶上了功课,六年级毕业时已是班里的尖子生,并担任班长。</p><p class="ql-block"> 他还回忆起那段捡炭的日子。有一次,他在煤矿捡炭时,遇到了一位姓高的叔叔。得知他是谁的儿子后,那位高叔叔不仅没有驱赶他,反而主动让他捡满篮子,并叮嘱他早点回家。回家后,二哥将此事告诉父亲,才知道这位高叔叔原是解放前的八路军战士,曾在敌占区活动,而父亲在一九四一年任车站派出所警长时,曾悄悄为他办理过一张良民证。这份恩情,他铭记多年。</p><p class="ql-block"> 后来,二哥成为村里仅有的两名考入淄博市第十五中学的学生之一。他说,那段求学岁月虽有波折,尤其在住宿问题上几经周折,但他的成绩始终名列前茅,数学和物理,稳居班级前列。只是他一直对语文课兴趣不大。这与我恰恰相反,语文是我最热爱的学科,从作文被当作范文开始,我便对文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为日后走上文学创作之路打下了基础。性格上,我们兄弟也迥然不同。正如二哥自己所说:“我肚里有货,就是倒不出来。”</p><p class="ql-block"> 话题又回到我的文集《大山那边》。我告诉二哥,其中那篇小说《大山那边》的主人公,原型正是我们的姥爷和父亲。故事中的人物,既有我和二哥的影子,也有姐姐的影子。特别是主人公去世的情节与时间,几乎就是父亲去世时的真实写照。二哥听后颇为震惊,他说没想到我会把小说写得如此真实动人。正聊得起劲,有人找他,我们只好中断通话。</p><p class="ql-block"> 不一会儿,二哥又主动打了回来,叮嘱我从家里的书橱中挑几本书带给他看。七十六岁的他,竟又燃起了对书籍的热爱。那一刻,我仿佛又看见了那个曾是班里尖子生的少年,正穿越岁月,重新拾起对知识的渴望。</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作者简介</p><p class="ql-block"> 马运昌,笔名黑哥。淄博市淄川区寨里镇西周村人。网名昵称:淄博黑哥。毕业于淄博四中,父亲退休接班,从事煤矿工作34年。酷爱摄影和文学创作。在煤矿机关历任宣传科长、工会副主席、党委办公室主任等职。曾经举办《三只眼睛看淄矿》个人摄影展,主编《煤海履痕》文集,由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创作了文学作品集《大山那边》并由黄河出版社出版。2022年被淄川区摄影家协会授予“德艺双馨”优秀摄影家称号。2023年被评为淄博市摄影家协会优秀会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