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32）笑面虎的落幕

随缘读行天下

昵称：随缘读行天下

美篇号：418026382

老张家的独生子出生那天，乡政府大院里摆了三天的流水席。张书记抱着襁褓里的娃娃，逢人就夸：“瞧我这儿子，天生两个酒窝，见人就笑，将来准有出息！”这娃娃果然命好。刚会走路，父亲就当上了副县长；初中毕业时，父亲又成了县里的一把手；高中还没念完，张家已搬进了市里的干部楼。大家都叫他“笑面虎”，不是说他凶，而是那张笑脸背后，藏着一股难以琢磨的心思。

“爸，我们班班长说他爸想请您吃饭。”高三那天，笑面虎放学回家，书包还没放下，就递上一张购物卡，“这是他爸让我转交的。”“放抽屉里吧。”父亲淡淡地说，“告诉那孩子，他爸厂子排污的事，下不为例。”高考成绩公布那天，班主任在电话里支支吾吾：“张大主任，您儿子这个成绩……”“李老师辛苦了。”父亲爽朗一笑说：“我已让市里高校王校长帮忙特招了。”

笑面虎毕业后，顺利进入了市税务局工作，第一天，局长带他与同事见面：“这是市人大张主任的公子，大家多关照。”办公室里掌声雷动，唯有老王低声嘟囔：“又一个来镀金的。”话传到笑面虎耳朵里，他开始在意。三个月后，全局岗位调整，老王被调到乡镇税务所。

他办公室整天热闹非凡：早晨有人送豆浆油条，中午有人请客吃海鲜，下午茶点不断。桌底堆满茅台、五粮液，抽屉里塞满购物卡。一次，保洁阿姨碰倒纸箱，滚出十几条中华烟。“张哥，晚上帝豪KTV，我约了几个艺校妹子。”小刘探头。“今天不行。”笑面虎摇头，“我爸让我回家吃饭。”

饭桌上，笑面虎谈起即将空缺的办公室主任位置。“我都安排好了。”父亲满怀信心，“上周与你们李局长打高尔夫，跟他打过招呼了。”三个月后，二十八岁的他成了全市最年轻的办公室主任。

很快，媒人上门，张主任立规矩：“门当户对。”他却领回一姑娘：果篮递上，笑声如黄鹂。“我爸自己种的苹果。”“我妈是小学老师，我爸……”姑娘脸红，“在巷口修鞋。”张主任怒斥：“滚出去！”那夜，他第一次没在家。三个月后，婚礼在豪华酒店举行，他的父母没有出席，新娘偷偷抹泪。

婚后两年，他似乎变了：每天准时下班，周末陪岳父修鞋。女儿出生，他在朋友圈发：“今生最珍贵的礼物。”升副局长后，一切开始改变。“这是新来的小林，财经大学高材生。”人事科长介绍。小林穿短裙倒茶，露出若隐若现的腿，笑面虎喉结动了动。局里变成“风景线”：咖啡、水果、点心，应有尽有。一次大会，局长突然停顿说：“张副局长，请你旁边那位拉好上衣拉链。”

妻子得知后，怒不可遏：“离婚。”他被审查，处分公告悬挂。抱着纸箱走出大楼，天空飘雨。想打电话给小林，被拉黑；想找朋友，推辞。父亲拄拐来接他，怒斥：“你这混账！”雨越下越大，他蹲在路边，捡起散落的文件。

背后，小学生的嬉闹声传来。他回头，看见前妻牵着女儿走过，女孩穿着红雨衣，蹦蹦跳跳。“妈妈，那叔叔像以前来过我们学校。”“认错人，快走。”雨水打在脸上，他终于笑不出来。

人生如戏，笑面虎的笑容，终究掩盖不了内心的空洞与迷失。他曾以为权势与金钱能换来幸福，却在雨中看见那一抹纯真的笑脸，才明白：最珍贵的，还是那份简单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