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理科妈去徒步

秀才

德国人喜欢徒步，我们也入乡随俗。时间：6月的周末。地点：慕尼黑维尔姆河畔。人物：理科妈带俩娃，工科爸和退休姥姥跑龙套。 下了车，走上小桥，一瞬间，我的瞳孔都不正常了！水里是什么？那一片片白色？我揉揉眼睛，铺满河面的鲜花呀！它的茎细长柔软，碧绿碧绿的，随着水波起伏荡漾，像极了春风中摇曳的柳丝。花，洁白小巧，翘出水面，像是绣在静静的河面上。我脑子里立刻闪过那句诗“油油的在水底招摇”。不是一朵两朵，而是整整一条河的花在招摇。 艾莉眼尖：“姥姥，看呀！好多好多的蝴蝶！”只见，成群的黑色的翅膀，在花毯上翻飞起舞。我们找一处浅滩，走到水边。在阳光下闪动的翅膀，不是黑色，竟是宝石蓝，散发着金属光泽。若它不动，就是一枚精致奢华的胸针。再细看翅膀又有不同，一种纹脉清晰、蓝如点翠，一种是翅根透明，翅叶更宽、颜色也更深些。不知是两种昆虫，还是同种的雌雄。 这时，理工妈过来：“艾莉，这不是蝴蝶。你看它头上没有须，有两对翅膀，停下的时候翅膀是收起的，这是豆娘。如果翅膀一直平展着，是什么？”艾莉双臂张开，想了想回答“是蜻蜓？”等弟弟跟上来，她立即把刚学到的倾囊相授。弟弟比姐姐小两岁，已经三岁多了。让他自己换衣服，他会说“我还是个小baby”。当说他小不能做什么时，他又会说“我已经不是小baby了。”不管怎么样，大部分时候，他只算个旁听生。 小花不像荷花、睡莲，脚下的根牢牢的钉着，她更像水草长长甩出又卷回的浪花。树叶筛下的光随波闪烁，我仿佛看见，一位美丽的女子穿长裙走入花海星河，她头枕花冠哼着曲子，被鲜花簇拥着，衣裙散开如美人鱼尾，漂浮着——那是奥菲莉娅！理工妈显然也“看”到了这个画面，她开始后悔没带相机。 那边艾莉在和弟弟正在比脚印。妈妈说，“我们做个游戏吧，好比这里是犯罪现场，你们是侦探，看看有多少人的脚印？”艾莉边辨认边数。妈妈说“你看到了五种鞋印，就算五个嫌疑人。你觉得有几个小孩？几个大人？”“对，三个大人。再看看这两个差不多大的脚印，为什么一个深一个浅？”“艾莉你好棒！深的重，可能是个胖子。那你看看这个花纹特别清楚，说明什么？”俩孩子想了会儿，摇摇头。妈妈又说：“是不是鞋子穿久了，鞋底就会磨平？如果特别清晰，说明……”“我明白了，他穿的是新鞋！”艾莉高兴的跳起来。“你再看看，它们左脚和右脚的距离，都一样吗？”艾莉检查过，摇摇头，指着大脚印说“这个更远。”“那么，两脚离得远，说明什么？”艾莉大跨一步说“步大。”“什么人步大呢？”艾莉认真想着，然后恍然大悟：“他很高！”那么，这些嫌疑人都是谁呢？艾莉说：“两个小孩，两个差不多高的大人，一个胖，一个穿新鞋，还有一个很高的人。” 案子破了，俩人高兴的玩着水枪。我对着河面上一路狂拍。河水不深，河床卵石清晰可见。两岸高大的树木，像它们的守护神，遮住了大半阳光，让维尔姆河显得幽静内敛。死掉的大树，在哪儿倒下就在哪儿睡了，老干生满了青苔。淡淡的芳香弥漫，不知是来自水中还是树上。 这时，弟弟喊到：“姐姐，鸭子！有四只，一只鸭爸爸，三只鸭妈妈”。弟弟的生物知识得理科妈真传，能对几十种恐龙进行归类并讲清楚它们生活在什么时期，有什么生活习性。但他总喜欢把动物分出公母，组成家庭。这几只时而游入花丛，时而潜水觅食的鸭子，又够他玩儿半天的。 不远处，有几个小孩在往水里丢石子，姐弟俩很快加入进来。妈妈说：“你们听听，如果往不同地方扔一样大的石子，落在水里的声音一样吗？如果往同一个位置扔大小不同的石子呢？……”孩子们开始仔细听，又用各种奇怪的象声词模仿。 走不远，树下有一排桌椅，正好野餐。“这里有水果、牛奶、面包，谁知道主要成分是什么？吃了有什么用呀？”俩孩子争着回答，维生素！蛋白质！钙——让我们长高！弟弟指着面包卡住了“水—水碳？”姐姐纠正他，是碳—水。妈妈的表扬，让姐姐越发开心：“姥姥，我还知道，心脏有四间房子，血管颜色不一样，是因为一个动脉血一个静脉血。鱼就没有动脉和静脉”我惊讶于她能说出动脉静脉，刚刚他们学会了“犯罪嫌疑人”和“距离”两个词。 弟弟也想表现，“我知道血是红色的。”艾莉反驳道：“不是的，我刚才踩死的蜘蛛，就不是红色的。”理科妈解释说：“人的血是红色的，可是有些动物的血不是红色的。”“为什么呢？”俩孩子仰着脸问。“还记得血液里面有什么吗？” 艾莉抢过来：“记得，里面有三种东西。红的是红细胞，是运送氧气的，白的是白细胞，是和坏人打架保护我们的，小小的，让受了伤结痂的。可是，我忘了名字。”弟弟赶紧抢过来：“是——血小板。”妈妈摸摸他的头算是鼓励，然后说“人的血里运送氧气的是红细胞，所以血是红色的。有的动物运送氧气的细胞介质不同，有血蓝细胞、血绿细胞……” 后面的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我悄悄问，他俩能懂吗？理科妈说，“这些能懂，有的不行。刚才我让他们听石头落水声，本来是想引入控制变量……发现他们理解不了。”就这样路过马术俱乐部，就讨论马，见青蛙说青蛙。不知不觉走入密林，路窄的只能容一人，还经常被倒下的大树拦住。 “看——蘑菇”艾莉喊到，弟弟跌跌撞撞的往前冲。妈妈赶紧说：“谁都不要碰！有的蘑菇有毒。”俩孩子收住脚步，指指点点的讨论：这个蘑菇有毒吗？那蚂蚁吃了会死吗？蜥蜴吃了会怎么样？我就说“晚饭我就做蘑菇给你们吃。”一阵欢呼后，继续边走边玩儿。返回时，我们选了更好走的路，俩孩子一人捡了一根木棍儿，活像丐帮小弟子。他俩却说，这是金箍棒，专打妖精。 艾莉还小声唱起了歌：“我带着比身体重的行李游入尼罗河底经过几道闪电 看到一堆光圈不确定是不是这里”弟弟仰着头说“今天是快乐的一天！对吗？”——快乐的一天，美好的一天，是他们最近喜欢用的句式。 河滩上，更美的一幕出现了：一位金发少女，全裸着走入开满鲜花的水中，阳光从树叶间斑斑驳驳的洒下来，一束正落在她细软卷曲的长发上，花茎如一条条绿丝带拂过她洁白的肌肤……她笑的清清爽爽，另一位少女在准备拍照。那一刻，我努力控制自己，多想拍下这个画面呀！水中的奥菲莉娅！ 我们共徒步8.8km，两个宝宝全程步行。几公里的白色小花，估计是理科妈的知识盲区，要不然就轮不到我来科普了。白花的名字叫水毛茛，木兰纲、毛茛目、毛茛科、水毛茛属，多年生沉水草本植物。生于湖泊、山谷溪流、河湾缓流处等底质松软肥沃、水质清新、透明度好的地段，耐寒，喜光、喜阴，零下20度的冰层下依旧可以存活。花果期在5-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