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爱跨越太平洋

墨然

经过一番波折，终于在旧金山机场找到了我要乘坐航班的登机口，并在候机大厅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旁边一个姐姐正在吃东西，相视一笑之后，我们便开始聊了起来。

姐姐是北京人，家住顺义。她说自己吃的是驴打滚，是她做了给孩子们吃的。

姐姐的女儿今年37岁，已经入了籍，在谷歌上班，有三个孩子。女儿单位为员工提供有丰富的自助餐食（包括三文鱼啥的，姐姐曾去过那里用餐），她平常只需要给孩子们做饭，但每天照顾孩子们的起居饮食也挺辛苦。她说女儿没有买房子，钱都用在孩子教育方面了。我问：“是上的私立学校吗？”她说：“不是，是课外班很花钱。”姐姐说女儿想给她办绿卡，但她没同意：“不想每年在这里呆那么长时间，太累了。如果能这样办十年签证就挺好（一个是每年必须在美国呆够多长时间，一个是不能在那里超过多长时间）。”她说自己不认识英文，每次往返都是坐直航航班。

聊了一会儿后，她跟我说该登机了，就催我和她一起乘升降电梯到了楼下的登机口。下去后才发现是她自己看错了时间，于是我们又找位置坐下继续聊。坐在旁边的一个姐姐也凑了过来。

姐姐花白的短发，衣着朴素（穿了一件花色晴纶疙瘩纱线毛衣）没有化妆，说话直爽实在：“我女儿今年38岁了，没结婚，有一个相处了一年的对象，不过没住在一起。她从18岁就自己在外面租房住，说是怕我窥探她的隐私。”（后来在聊天儿中我发现这两个姐姐的女儿是同岁，都是87年生人。她俩的年龄应该也是相仿的。）

姐姐说她是回北京看望母亲的。母亲已经95岁了，自己上个月才回去过，这次回去是因为她有点发烧。

姐姐的父亲曾是一名军人，参加过抗美援朝，后来又被派去了某卫星发射基地，退休后住在海淀区。父亲在的时候家中曾请了两个保姆，即使这样，有一次父亲生病时还摔跤划伤了脸。父亲是去年走的，母亲现在和保姆一起生活。她和妹妹俩人都定居国外，妹妹不怎么管父母的事。

当听到她说自己先生还在上班时，我想起了单位里八十年代末出去的那些同事。这个姐姐和她的先生应该是那批人中的一员。记得和我同一个班组的那个比我早一年毕业的同事出去之前对我说他并不了解自己将要去的那个学校，只知道自己将要去读那里的物理（physics) 专业。他说：“先出去了再说！”。

尽管请保姆在家照看老人有各种问题（比如姐姐说某回保姆给父母买一个枕头回来，她说买枕头花了五百块钱），但两个姐姐都对养老院持否定态度。顺义的姐姐说自己的母亲曾去过一个都说还不错的养老院，但只待了几个月就退出来了。

正说着，回北京看望母亲的姐姐突然就站起身来走了，原来是该轮到她登机了。我和顺义的姐姐座位比较靠后（姐姐的比我更靠前三排），还要再等一会儿呢。

后来我们去排队时，姐姐突然很紧张地问我：“你的行李呢？”当听到我说随身只带了一个背包，没有行李箱时，她才长出了一口气——原来她是以为我把行李弄丢了。

上了飞机，我的邻座是一位来自山东威海的姐姐。她头发乌黑 （后来知道是染过的）、浓眉大眼，脸部线条硬朗，个子不高。我感觉她和我们原来单位里一个八零级的山东女生很像（都是山东人，说不定还真是有比较近的血缘呢！那个女生毕业于山东大学，后来也随先生去了美国。）。

她也是过来帮女儿看孩子的。她的女儿是94年生人，在国内读的天津大学与海洋相关的专业，在美国拿到博士学位后又转学了数据分析，现在的工作是数据分析师，还没拿到绿卡。

女儿、女婿花二百万美元买了一个有五个卧室的独栋别墅（付了三十万首付）。他们有三个女儿，第二胎是双胞胎，比老大小22个月。生老大时她曾过来帮着带了一年半孩子，后来生双胞胎她又过来帮了半年忙。现在双胞胎满二岁上幼儿园了，感觉一下子就轻松了许多。她说三个孩子中老大和她的感情最深，应该是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些的缘故吧。当得知她要离开时，那孩子对她说：“姥姥我不想让你走，你走了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呀！我今晚要和姥姥一起睡。”

从旧金山到北京是一段辛苦的航程，飞机几乎是一直在太平洋上飞行。

后来她睡着了。醒来时她说自己有点发懵，以为还是坐在女儿送她来机场的车上。女儿开车送她到机场用了近四个小时。她有点饿了，看到在机舱中部的茶水间有为乘客准备的饼干，就吃了一包（两片），还帮我拿回来了一包。

再过几天就过年了，她买的联程机票目的地是三亚，将乘坐第二天的国内航班去那里和母亲及弟弟会合（现在他们已经在那里了）并在那里过年，今晚就住在弟弟家。目前她最关心的事情是到了北京是否需要把托运的行李取出来过海关。我建议她到了机场问一下那里的工作人员。但她希望能早点儿知道答案，当我去飞机尾部的卫生间时，她正在那里问乘务员这个问题，但人家也不清楚。这时旁边一个有浓重东北口音的姐姐特别爽快又自信地说：“直挂！我去沈阳，行李每次都是直挂到沈阳才取。不过你托运行李的时候人家应该就告诉你。”我问她：“姐姐总走这条线路吗？”她回答道：“十年了，每年都往返不止一次，可累死我了！”原来她是过来帮忙看孙子的。说是累死自己了，可那语气里明明包含着的是自豪和满足。

我还看到有好几个乘坐轮椅登机的八、九十岁的老头儿。其中有一位就坐在我前面隔了一排的位置，肯定有九十几岁了，行程中去了好几次厕所。陪他的应该是他的女儿，岁数也不小了。老人身材匀称，面色也看上去红润健康，只是因衰老而身形有些佝偻了。这些老人应该是叶落归根，回家过年之后就不再回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