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收的记忆

绳俊雨

麦收的记忆绳俊雨2019年4月17日稿2025年6月26修订 一九七三年我在香中上高一的那一年的秋天的一个早晨，当晨曦撒满一队东队部门前大街上的时候，等待派工的社员还没有到齐，总是两眼通红的个子不高结实强壮诙谐威严的张振会队长大爷正在一边抽着旱烟一边给早到的人们讲笑话：“话说五九年挨饿的那一年，中国和苏联闹甭了，苏联就趁着中国闹自然灾害，要我们还他们抗美援朝的账，说毛主席急了，一挥手说：‘还！就是饿死也不吃他的脸子，还！’。就这样，成山成山的大米，成山成山的白面，成山成山的猪肉，成山成山的茶叶就用火车运到了莫斯科。话说这一天赫鲁晓夫喝多了，就对柯西金说：‘那什么让他们中国给我送一火车鸡来偿偿！’。总书记邓小平听说后就对农业部下了话，将一火车鸡舌头运到了莫斯科，说要让苏联人看一看数一数咱中国到底趁多少只鸡！那赫鲁晓夫酒醒了蒙了：“哇，嗯，呀，啊……他，他，他……”。 “队长，和您说件事，我们哥几个昨儿下午去后边子树场东唐贵后那片地打棒子秧，队长您猜怎么着，那里有好几垄棒子秧上的棒子就只掰了地头中间没有掰下来，我们好一通忙活……。”“你说的可是真的？”“不信您自个去看。”“我看什么看！前天是那帮兔崽子去的，你把那带头闹事的王福根给我带来！”“大爷，不是我。”“那是谁？”“我估闷着，应当是这事应当是二是绳俊雨干的！”“你怎么估闷的，怎么就应当是他？”“嗯，嗯，是他太慢，总是跟不上我们。我们就在地头吃甜棒等他。他刚掰到地头我们就哄笑着折回去。这样过了两垄，我们就发现这二快上来了跟上我们了，我们吃不上甜棒了歇不成了。他那样没劲儿，怎么突然就追上我们了，他一准是学刘世华老爷和二棱擦二爷锄地比赛倒拉锄那事了……。”“兔崽子你说谁哪？……。”队长大爷笑了，说：“你们这是算计二了，哼哼，小兔崽子……。”这事那时确实是我累得实在受不了了干的，谁都猜得到，但队长大爷没有追究过，只是我不能干的事就这样传开了……。 奶奶常常和我说让我记住，说生产队里对我们家大事小情帮助最大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张振会队长大爷，一个就是绳福常大侄子……。 一九七五年的麦收，十六岁的我已经高中毕业半年了，该考核定工分了。话说那一天凌晨三点钟，拔麦子大军就到了京杭大运河东岸的北河产，要收这二百多亩地的麦子。大队人马一字排开，就见张振会队长大爷猛吸了一口烟扔掉烟蒂大喊一声“起！” ，人们就都猛地弯下腰奋力地向前拔去。麦垄是老式梨播的，有二十公分宽，二百多米长，一人两根。听不到说话的声音，只有麦桔杆折断的喀喀声……。这是一场定工分的比赛，放眼望去，男社员大人们领先的是比父亲小几岁的绳福常大侄子，女社员大人们领先的是比我大五岁的绳福荣大侄女，男孩里领先的是比我大两岁的绳福成二侄子。这生产队里的顶尖高手，非他们家哥仨莫属了……。 炽热的太阳高高地挂在正南的天空的时候，收工了。放眼望去，北河产的麦田里，只剩下给我留出来的一垄半麦子了。我朦朦胧胧地连滚带爬地向前拔着。突然耳边响起了绳彦芳四姑姑的声音：“还他妈给留出来一垄半来，跟四姑走，回家吃饭，给丫养的扔地里……”，话音刚落，就有一只有力的手抓了我的胳膊把我提起来。就这样，我被四姑姑拉回家了……。 这场比赛，我被队长大爷定了四分，除我之外的所有小男孩，都定了整劳力的七分。说实话，干农活，我真的不行。我那时想，要是中国实现了农业机械化使农民摆脱了繁重的体力劳动，那就是中国农民获得了第二次解放，那多好哇！ 小罗屯的人，是非常喜欢文化人的。和我高中同时毕业的王继全和王秀芹同学，很快当上了生产队的会计，不那么下地干活了。而我，也在一九七五年的十月，被小罗屯革命委员会安排插班进了县卫校赤脚医生培训班，一入学就给记工分，而且是整劳力的七分……。 一九七七年国家恢复高考后，我幸运地考上了廊坊卫校脱离了农村，那时觉得又轻松又风光。 国家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家里分了地，农活忙的时候，是全家大小孩子牙都上的，不是人与人的比赛，是家与家的较劲了。那时的麦收，我经常是割了王店子，又割小罗屯，精疲力竭…… ，后来有了收割机，人们才轻松起来，解放了……。 然而上帝安排给你的经验，你是逃不掉的。我在内退后陪女儿留学来到了加拿大的农场，重新又体会了儿时的一切，只是这次，我很有成就感，很累很快乐。有一年冬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我发现了库房角落里有一颗紫甘蓝，从那裂开的缝隙中钻出一个一尺多长的芽来，头上居然开了花。我笑了。老板走过来也笑了，他拿起相机拍了，开心地对我说：“老绳，这就是生命的力量！”，“老绳，你知道我为什么爱干农场这一行吗？因为我们在播种生命，呵护生命，收获生命，供养生命。上帝赐给祂的子民三百六十行，还有比务农这一行更伟大的事业吗？”，我回答：“是的，老板！”是的，既然上帝在我老了的时候让我经验了加拿大的农场生活，我为什么不回到小罗屯呢？虽然她的自然风光已经没有了我儿时的美丽，但人还在，情还在，为什么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