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插队二年,在农村度过二个春节。农村的春节从腊月二十三就开始了忙年,尽管上世纪七十年代物资匮乏,农民很穷,但是过年仍是一年中的大事,热热闹闹、忙忙活活、喜气洋洋,赶大集采买食物,用自己织的粗布做新衣服,洗洗涮涮扫灰糊墙纸,蒸馍炒面炸麻叶。大人忙小娃欢,一直到大年三十。</p> <p class="ql-block">农村过年赶集人山人海非常热闹</p> <p class="ql-block"> 过年生产队一般的会杀猪,猪肉、猪头、猪下水分给社员,让过年有了荤腥。记得那年生产队杀猪,杀猪的把式不在家,有一个年轻人自报奋勇,结果一刀捅下去,猪拼命一挣扎,竟然挣脱带着刀跑了。这下热闹了,这可是全队社员过年的猪肉,猪没了过年就没有猪肉吃,大家自发的都去找猪。终于在村外把猪找回来了,可是猪血流光了,在哪个年代,农村一年几乎只能吃到一次猪肉,每家还分不了多少,猪血白白流掉有多心疼,因此那个自报奋勇的年轻人被大家笑骂到过完年。</p> <p class="ql-block">有人压住有人捅刀</p> <p class="ql-block"> 猪肉分给大家,社员们都把猪肉留着过年吃,我好像不记得在农村谁家做过“红烧肉”,猪肉太珍贵了,谁舍得一次吃完,猪肉要留着年三十包饺子,亲戚来了炒菜。记得那次我们五个知青分了三斤多猪肉,当晚放在锅里煮了煮,捞出来就分着吃了。太馋肉了,都等不到明天,当然也是因为过年大家都要回家。</p> <p class="ql-block">那时候猪肉越肥越好。</p> <p class="ql-block"> 其实最难忘的春节是我插队的第一个春节。那个春节也是我今生今世永远难忘的春节。</p><p class="ql-block"> 一九七三年十月底我插队去了陕西省渭南县官道公社贾家大队,冬天农活少,到了年根知青们就想回家,公社同意知青回家过年,但必须留人看家。说实话谁都想回家过年,论来论去我这个非“红五类”留下在所难免。我们的队长是个正直而善良的人,他要求为了安全二个人留守,但十八九岁第一次离开家到农村的孩子,都想家都想回家过年,最后决定轮流,我从年三十到初七,另一名男生从初八到十五,正月十六所有人必须回到队上。</p> <p class="ql-block">冬天的农村</p> <p class="ql-block"> 我们知青点在村口的生产队仓库院内的一侧偏厦子房里,房门朝向仓库院子内,房背后是饲养室的露天拴马桩,房的右边是库房左边是磨坊,白天队里领东西、社员磨面,人来人往倒也热闹,晚上夜深人静四处黑黢黢静悄悄。</p> <p class="ql-block">这就是关中农村的偏厦子房,也是关中的一大怪“房子一边盖”。</p> <p class="ql-block"> 我们二男三女住的偏厦子房里,中间隔开,开了二个门。男女生中间的隔墙不到顶,站在二边的床上就可以互相对望。男生那边小,就是二张砖上搭了板的床,女生这边大一些,三张床用竹席与厨房隔开,里面是卧室,外面就是厨房,沿墙一排是灶火、面板、水缸。有一点声音二边都可以听到,大家都在倒也显得热闹,白天我们常常隔墙对话,晚上外面北风呼呼,隔壁老鼠窜来窜去,都听的一清二楚。</p><p class="ql-block"> 男女生二边的门都是薄薄的二扇对开门,上下有一二寸的空隙,冬天刮风插上门栓,门还会吱嘎吱嘎响。窗户没有玻璃,在木窗框上糊上白纸,遇到刮风白纸被风一吹一吹就会发出蓬蓬响声。晚上,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那吱嘎声,那蓬蓬声,那老鼠窜来窜去弄出来的各种声音让人毛骨悚然。</p> <p class="ql-block">我们当年住的房子就是这样,门上下露缝,窗户没有玻璃。</p> <p class="ql-block"> 白天很好过,我在社员家的热炕头上一边“谝闲传”(关中话聊天的意思)一边跟她们学做鞋,善良的乡亲们轮流叫我去吃饭,一直到天黑才让我回到知青点。因为穷,社员家就是一个炕,全家老老少少都睡在那个炕上,根本没有我的地方。我知道但凡有地方她们不会让我一个人住回知青点。</p> <p class="ql-block">关中农村社员的炕大部分是铺一领席,富裕点的就铺有薄薄的褥子</p> <p class="ql-block"> 晚上真是提心吊胆。因为我们的宿舍是临时的,没有电灯,用的是煤油灯,晚上四周漆黑,煤油灯的光亮很微弱,五步外都难看清楚。而冬天北风呼呼,从上下漏风的门吹进来的风,会把煤油灯的火苗吹来回晃动,印在墙上的人影就会像鬼影一样四处游荡,真的很吓人。我咬着牙,把煤油灯尽量放到屋角避免风吹,减少影子的晃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不怕!不要自己吓自己!</p> <p class="ql-block">这种没有罩子的煤油灯,风一吹火苗乱晃</p> <p class="ql-block"> 更可怕的是黑灯瞎火,空寂的村外旷野一个人也没有,寒冷的冬夜,饲养员也猫到饲养室里睡到热炕上去了,外面发生点什么事不会有人知道。晚上,我用二把铁掀顶住门,床边再放一把铁掀,枕头边上左边一把菜刀右边一把剪刀,床头的箱子上放着一壶睡前烧开的热水,防着半夜有人闯进来可以自卫。白天多睡点,晚上看书、用针扎手尽量熬着不睡,真是度日如年,度时如月。</p> <p class="ql-block">这种暖壶现在很少见了</p> <p class="ql-block"> 一九七四年的春节,刚满十九岁的我,从大年三十到初七,天天晚上提心吊胆,胆战心惊,不敢睡觉,度日如年,掰着手指头,一天一天数着过日子。我熬了整整七天,七个不眠之夜!</p><p class="ql-block"> 春节,那个我上山下乡独自过的第一个春节,那个黑暗的、孤独的、可怕的春节,是我今生今世永远不会忘记的春节!<span style="font-size:18px;">我没有哭没有逃,硬是一天一天撑了过来,</span>从此我长大了!从此一生中没有怕过的事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网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2024年2月16日完成一稿</p><p class="ql-block">2025年6月25日完成二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5年6月26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