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的背影

伍戌生

我们一奶同胞兄弟姊妹七人，大哥是老大，我是老小，大哥长我十七岁。大哥对弟弟妹妹敦厚温和、爱护有加，大哥在我们心目中永远都是倍受敬重的。到今年的六月，大哥逝世整整三十四年了，大哥对我的厚爱让我铭记于心，尤其是大哥的背影在我的记忆深处时常浮现。

大哥对家庭尽心尽力、对事业尽职尽责的担当精神，堪称我们的表率。由于家里人口多，父母工资收入少，一家人生活十分艰苦。大哥考上中学不久，尽管学成绩优秀，但看到辛苦奔波的父母，看到年幼的弟弟妹妹，为了减轻父母的经济负担，便偷偷辍学去工地打工，直到老师找上家来父母才知道。但无论父母怎样劝导都无法让大哥回心转意。那时，我还尚未出生，但大哥年仅十五岁就在建筑工地当力工，其担当意识、辛苦程度我可想而知。

后来，大哥参军在黑龙江的工程兵汽车连当驾驶员。当了五年兵，从学员到技术能手，从战士到班长，每年部队都把五好战士的喜报寄到家中。复员后，大哥在运输公司从普通驾驶员一步一步做到队长，后来负责整个公司的油料考核、安全管理等工作。

大哥结婚后，对父母和家庭的责任意识丝毫不减，对我们这六个弟弟妹妹始终处处关心。出车到外地遇到好吃的，大哥总是买一些送到家里来。而家里有了什么好东西，父母让他拿回家一点却说什么也不拿。除了过年过节或者父母的生日全家人聚餐，大哥平时从来不在家里吃饭，无论怎么劝就是不上桌。因为大哥知道他吃一口，我们就会少吃一口。这和当下的年轻人成家后仍然“啃老”“啃家”的作法真是天壤之别。

父母年龄大了以后，大哥对父母的牵挂更多了。几乎每天晚饭后，大哥都来看望父母，陪父母聊天。那个时候，哥哥姐姐都结婚离开这个家了，只有我还没成家。所以，每当大哥和父母告辞后，都是我送大哥到门口，看着大哥骑车远去的背影。

1981年5月，我上大学二年级的时候父亲病故。我一下子失去了经济来源，如何把剩下的两年大学读完，需要哥哥姐姐凑钱解决我的生活费。经过商议，他们决定每个人每学期拿出10元钱，但其中一个哥哥以自家困难为由不愿承担。最后三个哥哥、两个姐姐每半年给我凑50元钱。这50元钱，刨掉假期的往返路费，我能支配的只有30多元钱。大哥深知我的不容易，每当放假回家，大哥都额外再多给我5元钱。那个年头，一个工人38.6元的月工资，这5元钱可不是个小数目。而且大哥也是五口之家的当家人，生活压力巨大，经济条件并不好啊。大哥知道我喜欢吃凉粉，经常买一些送来，到家也不进屋，把凉粉放到窗台上敲敲玻璃，听到屋里有回应就走了。我总是追出去，望着大哥的背影，心里有说不出的温暖。

1991年初，大哥查出患有恶性肿瘤，母亲和我们兄弟姐妹都十分担忧。经过四个多月的靶向治疗，大哥的病情驱于稳定，休力明显恢复，自己可以骑车近十公里去单位了。5月下旬，我参加省青年代表团去前苏联访问。临行前，我去大哥家看望，我们哥俩聊了很长时间。当我离开时，大哥执意送我很远。以前也经常去大哥家串门，分别时也就送我到门口，可这次大哥从小胡同到大胡同，最后一直把我送到大马路上。分别后我走了一段回过头来，看到大哥还站在路口不肯回去，我挥手让他回去，他看我停在那里不走，他只好转身回去了。看着大哥渐渐远去的背影，我默默地祈盼大哥能完全康复。

15天的国外参观访问结束了，在从机场回家的路上，我听到了大哥病逝的噩耗。原来我出国后没几天大哥的病情迅速恶化，身体状况急转直下，从送医院救治仅三天时间就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大哥去世时我才三十三岁，还不曾对大哥的恩情有什么回报。之后的这些年，我尽可能地对大哥的三个孩子给予关心照顾。这正是“人在做，天在看”，自己关照别人即使得不到回报，也会荫及后人。我曾把与大哥的往事讲给他的孩子，他们每次都听得泪流满面。

虽然三十四年过去了，我念念不忘大哥对我的厚爱，念念不忘兄弟间的手足深情。每当想起大哥，大哥的背影就会浮现在我的眼前。

第一张照片为我们兄弟四人在1989年的合影。后三张照片情境与文中相近，为本人近日路上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