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记忆

杨凤春

　　今年四月十五日，是方正县八、二五战校(原方正县第一中学)，七一届高中毕业生上山下乡五十周年纪念日。让我们当年下过乡，当过知青的同学难以忘记。我当年下乡当知青还不足二年时间，因家里生活遇到困难，就提前返城了。但对知青当时的生活状况，也有深刻的体验。半个世纪过去了，但当年知青难忘的生活片段；一张张熟悉的同学笑脸，至今记忆犹新。由于心灵的驱使，让我写完此文，抒发对一同下乡同学的思念之情，留作未来回忆。

下乡地点选择

一九七二年四月十五日，东北方正的气温还很低，有的地方冰雪还没有融化。但农村备耕生产已经开始。值此，我被县知青办通知参加了“方正县首批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动员暨欢送大会”。此前，我已在父亲所在的商业科找了一份临时工作，但还是没有躲过那次轰轰烈烈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

当日会议在县革委东下屋召开。会场外锣鼓喧天，彩旗飞扬，如同节日庆典一样，声势很大。会场内，主席台上方挂着“方正县首批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动员暨欢送大会”的横幅。在台上就座的有县委、县革委、县知青办和学校的主要领导。会议开始后,先由县委、县革委的主要领导做动员讲话。之后，由县委常委、县革委副主任孟凡国同志宣读“方正县八、二五战校高中毕业生上山下乡名单和所分配的地点”。当时分配的地点有三处，一个是方正县国营良种厂，二是天门公社利民大队第三生产队，三是方正县沙河子国营农场。当听到我被分到沙河子农场时，脑袋嗡了一下......心想，沙河子离县城那么远，回来一次很不方便。顿时心情十分低落。当天去沙河子农场的同学有三十余名，但很少有一个班级的同学。按照会议要求，下乡的知青要求当日必须到知青点报到。那天是沙河农场团委书记，也是方正一中的老知青党九彪同志来接的我们。所去的车辆都是县里统一安排的。会后，大家来不及多想，大约在上午十点多钟就坐上了去沙河子农场的大客车。

沙河子农场离县城较远，大约有六十多公里远。况且都是山路，又经过最难走的“十八拐”；路面坑坑洼洼，十分难行。我们的客车走了三个多小时，到下午一点多钟，才到了农场。车上的同学因过了饭时，加之一路颠簸，个个疲惫不堪。我的内心也十分纠结。因为，我来的那天，父亲因老病复发，正在住院治疗。母亲身体也不好，身下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还是未成年；一个是学徒工，一个在上学，哥哥在部队服役，家里唯一的劳动力就是我。可如今下乡这么远，回一次家也是不容易，而且从农场去县城的班车每天只有一次，交通很不方便。如父亲病重,自己回县城十分不便。当晚，自已心情沉重，翻来覆去，几乎一夜未睡。第二天一早，自己就做出一个决定，先向农场领导请假，再找县知青办领导把我调到离家较近的青年点去。就这样，自己以家有事为由，当天自已又坐早班车，于上午十一点左右回到了县城。下车后我直接去了县知青办。当时是县知青办的副主任刘代文叔叔接待的我。我把自己家里的情况讲了之后，提出想调到离县城较近的青年点下乡的请求后，刘副主任也很同情我的的请求，当即说，“那你就去天门利民青年点吧,那里的知青较少，也好安排”。根据当年的实际情况，自已只能选择去天门利民下乡了。四月十八日上午，县知青办就给我开了一张去天门利民下乡的介绍信。让我在三天之内去天门利民报到。可我急不可待，当天上午，我把我父亲安顿好了之后，自已带着行李，很高兴地去了天门利民大队青年点。

落户利民三队

利民青年点，是在第三生产队(刘家屯)村西南处。离利民大队部不足五百米，距天门公社所在地亦不足两公里。该青年点自一九六八年就先后安置过方正一中初、高中毕业生十余名。经过二、三年的锻炼之后，知青都已陆续回城安排了工作。但知青走后原有住房还在。原青年点的房屋不仅质量好而且面积较大。老知青走了之后，该房屋暂时由公社领导干部刘长久同志居住。因为刘长久同志家就在利民三队，他还兼任利民青年点的政治指导员。我们去了之后，首批男知青仅有七、八名，事前已将青年点三间房屋的西屋腾出，西屋的南、北两铺炕由男知青居住，而首批去的四、五名女知青，暂时由利民三队安排到农户家去住。待刘长久同志全家搬走后，女知青再搬回到青年点的东屋来住。

当年县里和公社党委，以及利民大队党支部都很重视知青安置工作。按县里的政策规定，知青第一年的伙食费由县知青办负责拨付。并给青年点安排一名饮事员，负责为知青做饭。饮事员第一年的工资报酬由县知青办当年拨付。当年，公社党委还为青年点指派了一名公社干部，也是老前辈王国良同志为利民青年点的政治指导员，协助利民大队做好知青的思想政治工作。

我们首批知青入住之后，利民大队委派的饮事员杜凤君老大哥为我们起火做饭。人很好，做的饭菜也很好吃。听大队领导说，这位老大哥也是上届青年点的饮事员。

我到青年点报到之后，当时青年点共有十四名同学，其中有九名男同学、五名女同学。青年点点长郁德林同学，政治干事李敏同学(女)；男同学有张振忠、郭兆武、陈明秋、谢子跃、黄青铃、刘安平、姜云平；女同学有李敏、赵颖、张萍、李秀珍、刘凤芹。加上我共十四名同学。

当年我选择到利民青年点插队，主要是考虑离家近的原因，可以随时回家照顾父亲的生话。另外一个原因是，该青年点的几位知青都是我在校时比较好的同学。如郁德林、张振忠、郭兆武、谢子跃、黄青铃等同学。这些老同学在校内校外经常在一起游玩关系比较密切，有的还形影不离。比如郁德林同学，他是高中的同班同学，又是班级至毕业的老班长。他为人正直、善良，平时喜欢篮球和排球，我们之间有共同的语言和爱好。还有张萍同学，她是同班的数学课代表，也是班级乃至全学年数学最好的同学之一。她性格稳重，乐于助人，美丽大方，深受同学的喜爱。同班级的还有陈明秋、刘安平、姜云平等同学。值得欣喜的是，郭兆武、陈明秋、张萍、赵颖等同学的父亲于我的父亲是县商业、供销系统的老职工、老干部，一辈子都在商业系统工作，而且交往很深。我们这次晚辈子女又在一起插队也是同学的情缘。

我也知道，这次来利民下乡的许多同学，和我的家庭情况大同小异，都有这样或那样的生活困难，只所以选择到天门利民务农，也是基于离家里近一点，如家里有事时，可以方便回到家中。在我的记忆中，青年点的点长郁德林同学，在学校时，我俩交往很深，经常到他家去玩，知道他家人口多，一个哥哥也是老知青在县良种厂务农，婚后因无房与父母同住在一间半公房的南北炕，条件很差。其母身体多病，经常在炕上躺着不能下炕干重活，身边需要有人来照顾。好友张振忠同学家里情况也是十分窘困，其母常年患病体瘦如材，生活都很难自理。他在家排行老二，哥哥当年分到沙河子煤矿当工人，离家又远，很难照顾家里的生活。因为我们那代人，都是家中的老大或排行老二，如哥哥成家之后，我们都是家中的顶梁柱，要为父母承担一定的家务。所以，当年下乡插队落户，我们是有过思想斗争的，经过县里的动员工作，我们还是选择把家里的困难放到一边，到农村去锻炼。

农村生活体验

按当时的政策，知青第一年的伙食费用是按人数和标准，由县知青办拨给青年点所在大队的帐户上。日常的费用开支由青年点专人管理，由大队会计负责记帐监管，按季上报到县知青办。从第二年开始，县知青办不再负担伙食费用，青年点的一切费用开支全部由知青自己负担。为了节约费用，从第二年开始青年点就不再雇人做饭了，采取知青轮流做饭的办法，不会做饭的同学可以和会做饭的同学换工的方式调剂。即由不会做饭的同学的当日工分记在会做饭的同学名下，这种办法实行之后，大家都很觉得公平。在农闲季节，郁德林还组织大家，用人力车（两轮长轴）到公社西部山区去捡干烧柴，解决当年青年点的烧柴问题。当年我们住的是火炕，做饭用的是大铁锅。

在最初下地劳动中，由于我们对各种农活不够熟悉，劳效低，跟不上社员的劳动进度等因素，队里按农村“半拉子”记工分，即按社员满勤工分的一半记分。当时我们都没怨言，因为这是当年的惯例。大约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队里看到我们知青出工出力，每天的劳动效率和农活质量都不比社员差，三队队长杨智勤告诉小队的记工员，每天出勤均按社员的标准记一样的工分。此后，大家的劳动热情更加高涨，相互之间都比着出工出力，都不舍得耽误一个工时，因为当年利民三队多数是水田，经济效益也比较好，农民的工分收入在当时天门公社也是比较高的。所以，大家也盼着多出工、多干活，到秋后可多分到一些工资。这是我们的心里话。

当年青年点同学之间相处的都比较好，在劳动中相互帮助，不让一个同学落后。如在铲地中，体力好的男同学铲到地头后，主动上前帮助落后的女同学赶上进度，这也是同学的一种习惯。在生活中也是一样，由于大家都在一起生活，吃、住、行几乎都在一起，时间一长，同学之间难免有些磕磕碰碰，或者为生活琐事而产生一些分歧，但在点长郁德林的协调下，大家都能相互理解和包容，从自身做起，严格自律，处理好知青与社员、大小队领导之间的关系，使多数知青在社员中的口碑都很好。知青与社员之间都建立了深厚的友情。如利民大队书记陆家山、三队老队长杨智勤、大队会计陆家和、三队民兵排长隋东玲、电工刘国帮及三队治保主任肖德等村干部，时时关心青年点的生活，经常到住处与大家谈心聊天，并随时帮助解决一些生活困难。每到晚上，也是青年点最热闹的时候，不少年轻的社员时常到青年点住处做客，与我们谈天说地，并时常与大家打扑克、下象棋等娱乐活动。看得出，他们对我们青年点的人是很信任的，从中也给大家带来幸福和快乐！

陆续返程之后

1973年8月，在我插队一年零四个月的时候，我父亲的肺气肿又发作了，时常处于住院的状态，而弟弟杨凤林于1972年底又去兰州参军了，家中急需有人照顾的情况。面对这种情况，我只能申请返城。县知青办根据我家有二个参军子女的情况，很快批准了我的申请。原本想在农村多干两年，或争取也被招工或推荐上学的想法，因家庭的牵扯，就此破灭。我也知道，返城之后自己的人生之路同样坎坷和艰辛，因为按当时的政策，返城只能自主择业，政府不负责分配工作。

在我返城不久，利民青年点也出现了一些重大变化，其中郁德林同学，也因家里母亲卧床不起，家里无人照料的情况，经父亲向县知青办申请，县知青办于1973年底批准郁德林返城。此后，青年点的张振忠、郭兆武、谢子跃等同学，同样因家里生活困难等原因，陆续被批准返城。他们的返城也和我一样都是客观原因所致，也是当年摆脱不了的现实情况。

在我返城之后，心情一度处于煎熬状态，虽然家里的病人得到了照顾，但自己所面临求职的困难接踵而来。自己就向大海中的孤舟一样，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很难找到停靠的彼岸。好在自己从一个临时工做起，选择努力学习和上进，踏踏实实地做好每一项工作，经得起时间的考验，终于赢得组织和领导的信任，走出了人生的低谷，成为一名国家公务员，在不同的岗位上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郁德林同学也和我有一样的经历，在返城后不仅要照顾家中的生活，还要选择适合自己的就业机会，其求职打拚的路径也很艰辛。好在他有一个良好的心态和个人努力，在1974年4月，被县广播电视局录用为员工，凭自己的实力，先后在德善公社、天门公社广播站、县广播电视局当值机员，播音员、机线员、记者编辑、站长等职长达十余年。由于自己爱岗敬业，勤奋好学，自己的文字写作能力不断提高，先后撰写许多有价值的新闻稿件，在省、市县广播电台和刊物上播发，受到县委、政府和县广播电视局的多次嘉奖予以表彰。由于政绩突出，于1986年秋被县委政策研究室破格调用，第二年任命为县委政研室副主任。在此期间，他与研究室的其他同志一起，深入农村调查研究，先后撰写大量的农村调研文章，为全县“三农”工作做出了贡献。1990年初调至县委组织部任副部长、组织员办主任（正科级组织员），分管全县党建工作。1993年初，又调至县政府办任副主任，兼县无委办主任，民族宗教局局长，1998年调到县统计局任局长至退休。退休后仍笔耕不辍，先后在史志办、哈市农垦国土资源局、县农业园、县人民银行等单位工作，现仍在县大米协会余热发光。

我记得李敏是我们青年点最出色的一名女同学，她在学校时学习成绩很优秀，很受同学敬佩。尽管她在青年点呆的时间不长，但她头脑灵活，心灵手巧，干活非常努力，从不落后。我记得在七月份我们在生产队北大排铲地，大队看屋的老冯头急匆匆到地里找李敏说：“你家出事了，让你赶快回去”，当时李敏就哭了，预感事不好，急忙往县城赶。后来得知她父亲因车祸不幸离世，李敏也提前返城了。她先后在县广电局编辑部、县妇联工作过，由于工作能力强，综合素质高，被省妇联上调任用，后被省委任命为省直机关工委副书记等职（正厅级），直至退休。

张振忠同学也是同郁德林一样的原因，同时返城的。他是1974年2月被县广播电视局聘为伊汉通公社广播站值机员，记者编辑十余年，后因工作出色，文字写作能力比较强，在郁德林的介绍之下，经过考试于1987年调入县委政策研究室工作。1990年又调入县委办任秘书，尔后又调入县委纪律监察委员会任办公室主任、县民政局副局长等职至退休。

还有郭兆武同学，也是因家庭生活困难的原因，于1973年底返城的。回到县城之后，从临时工做起，在县社基层公司，扎实努力工作，取得了县社领导的信任，先后担任县社基层公司副经理、经理多年，最后被县委任命为县供销合作联合社副主任至退休。由于业务能力较强，他退休后又被安排到方正县大米协会担任副会长，并主持大米协会的日常工作，同郁德林同学一起，经常外出恰谈大米经销业务，为方正县的大米销售做出了突出的贡献。

还有谢子跃、黄青铃、姜云平、刘安平、刘凤芹等其他几位同学，也是因为家中生活遇到了诸多的困难而陆续被批准返城的。其中谢子跃返城后，在县人民商店当营业员多年，最后提为会计至退休；黄青铃先后在县亚麻厂、县制米厂做工，后又调至会发粮库至退休。特别是姜云平同学，回城后在县铁业社（后改名为三板厂）从事农机具修理工作，并在企业技术改造中做出了贡献，曾获得技术能手的称号，受到县里的表彰。后在工作中，为抢救国家财产，被厂房屋顶坍塌砸伤遇难。刘安平同学返城后在县水利系统工作。刘凤芹同学返城后，在通河县工作并结婚。

值得骄傲的是，陈明秋、赵颖、张萍、李秀珍等四位同学，他们坚守初心，永于吃苦，甘于奉献，在农村一干就是三、四年，经得起时间的考验，赢得了当地村民和乡村干部的赞誉，最终被天门公社党委推荐上学，被大庆油田招工。其中陈明秋、赵颖、李秀珍同学，分别被省金融学校、呼兰师范学校、省医科大学录取。成为当年利民走出去的四位学子，并学业有成。毕业后有的服务于家乡人民，有的调入外地工作。其中赵颖同学大学毕业后随丈夫调往青海省西宁工作，由于业绩突出，被西宁市税务局提拔为一个区税务局职教中心办公室主任至退休；李秀珍同学毕业后分配到县医院，现为主任医师。

更令人敬佩的是张萍同学，她是1975年1月15日从利民被大庆油田管理局招聘的工人。先后在气建公司、油建公司、建材公司当过仓库保管员、材料员、计划员、统计员。在职期间，她报考了中央广播电视大学学习三年，于1986年毕业；1992年又通过全国经济师统考，成为一名经济师。在近四十年的工作中，脚踏实地，干一行爱一行，在平凡的岗位上建功立业，成为同事心中可靠、可信赖人。并多次受到表彰和奖励。1990年6月成为一名共产党员。

让我们记住他们的名字吧

（2022年4月写于秦皇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