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再婚后的第二个学期,我调回了离家最近的兑镇初中任教,担任初一语文老师。我将两个女儿安排到老侯所在的铝矿子弟学校就读。这个决定,引来了无数质疑的目光。办公室的同事们觉得,身为初中老师,让孩子直接在自己任教的学校上学才是理所当然,更何况老侯是继父,把孩子交给他真的能放心吗?老侯学校的老师们对此也深感诧异。但我心里有着自己的盘算。经过半年的相处,我认定老侯为人诚恳,绝非爱耍心眼之辈。看着孩子们一天天长大,我深知他们与大人相伴的时光会越来越少。我不愿让孩子们像我和继父那样有着难以言表的陌生感,我渴望他们能和老侯建立起亲生父女般的深厚情感,彼此关爱、相互信任。而这份情感,只有在朝夕相处中才能慢慢培育。再者,老侯所在学校师资优良,校园环境也比地方学校优越许多,我决定再冒一次险。大女儿在那里复读了一年,二女儿则在那度过了三年初中时光,老侯在生活方面精心照顾着她们,甚至不嫌弃地吃孩子们剩下的饭菜,他对孩子们无微不至的关怀,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看着他们相处得其乐融融,我心中满是欣慰,这次"赌注",我算是赢了。</p> <p class="ql-block"> 然而,在兑镇初中任教的这两年,却是我教学生涯中最为黯淡的时光,堪称"走麦城"。一方面,前夫离世不久,往昔的点点滴滴时常涌上心头,让我情绪低落。身边亲近的亲戚也相继离世,每参加一次葬礼,就如同在伤口上撒盐,许久都难以平复。另一方面,新组建的家庭也状况频出。老侯的大儿子,第一个暑假回来与我们共同生活了半个月,那段日子我们相处得十分融洽。我为了补贴家用开办补习班,结果累倒生病,在家打点滴时,他守在我身边陪我聊天。等我病好后,还特意为他绣了好几双鞋垫。可不知为何,之后他再回来,态度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即便我依旧像往常一样,为他洗衣、做可口的饭菜,他却始终态度冷漠。老侯的二儿子更是让人操心,经常逃学。三天两头打来电话,老侯不得不满城去寻找。有一次,天色已晚,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公路上,幸好被我们学校的领导开车遇见,才将他送到我们住的矿区。最严重的一次,他逃回家,老侯腰疼无法坐车,我只好送他回他妈妈那里。可他说什么也不愿回学校,他妈妈哭个不停,还不让我走。眼看天色渐晚,我只能又把他带回我们家。那一天,我原本的三节语文课,只能拜托同事帮忙代课。我们把他安顿在老侯所在的学校,起初半个月,他和我们相处得很好。我连夜为他织毛裤、洗衣服,他也满心感激。他性格活泼,口才极佳,说话幽默风趣,时常逗得我们哈哈大笑。我让他每天背诵单词,他聪慧过人,很快就能背熟。家里没水了,他还主动提着水壶去打水,十分勤快。可仅仅过了半个月,他妈妈就来把他接走了。自那以后,两个儿子隔三岔五就会制造出一些麻烦。小儿子回来后,趁人不注意就会翻箱倒柜,家里的东西,无论是女儿们的书、玩具、布娃娃,还是照相机、 DVD 、钱包,只要被他看到,统统都拿走。甚至相册里有我们母女三人的照片,都被他销毁。有一年腊月,临近过年,我们住在我原来的家里,两个儿子却跑到老侯学校我们住的家里,拿走了我的两条金项链,还顺手拿走了家里仅有的存款单和单位发的福利。还有一次,我们在学校的家,他们又跑到我原来的家里,将我所有值钱的东西,生母留给我的古董银锁、银元、铜钱,女儿们攒的硬币等,全部席卷一空。家里被他们折腾得一片狼藉。他们还分别给我大姑姐、三小叔子寄去长信,指责他们的父亲不负责任,还说了我许多坏话,勒令他们的爸爸和我分手。那段日子,家里被他们闹的鸡犬不宁,这个新家庭仿佛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解体。</p><p class="ql-block"> 我深知组建一个家庭的不易,所有的问题根源并不在老侯,他同样无奈。好不容易女儿们接纳了这位新父亲,我不愿再次伤害她们。而且我觉得,俩儿子之所以这样,也并非他们本意,最初他们和我们相处得都不错,或许是他们受周围环境的影响,才让他们做出这些不理智的事情,又或许是孩子们都是十几岁的年纪正处于青春叛逆期,一旦有人议论组合家庭如何不好,有了后妈对他们如何不利等等言论,他们就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来维护自己的利益。当时我想家里出了这些事,一定有不少人都等着看笑话,我不能让他们得逞。我必须冷静、冷静、再冷静,说实话这其中的艰辛,我实在是难以承受,刚刚经历三年苦难的我,再次被折磨得遍体鳞伤,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让我感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满心的委屈和痛苦,却不知该向谁诉说。就在我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大女儿给我留了一封长信。她劝我不要和他们计较,让哥哥安心准备高考,还说他们终会长大。女儿的话,如同一束光照进了我黑暗的世界,给了我坚持下去的力量。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要耐心等待他们长大。毕竟他们是侯家的后代,他们的本质是善良的。</p> <p class="ql-block"> 那段时间,我完全无法静下心来投入教学工作。心情好的时候,给学生讲作文,我会声情并茂,讲到动情之处,泪水不自觉地流下来;兴致高时,还会手舞足蹈;心情不好的时候,常常会像祥林嫂那样重复说过的话,有时还得学生提醒才能缓过神来,站在讲台上,就像丢了魂一般,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有一次教导主任推门听课,当时我情绪低落,整节课上完,我都不记得自己讲了什么内容。因为时常走神,回家路上我骑车摔了好几次跤。最惊险的一次,上完早自习回家吃饭,刚上公路没走多远,就被一辆黑色轿车撞倒在路中间。司机开出二三十米后才停下来询问我是否受伤,幸运的是,我竟然毫发无损,只是自行车车把歪了。邻居们都说这是奇迹,都说我心眼好,是老天爷在保佑,不然的话以那车速,哪里还会有活命,真的后果不堪设想。</p> <p class="ql-block"> 这样煎熬的日子持续了两年,我的教学工作也一塌糊涂。我明白,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迫切需要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平复自己的情绪,从迷茫中重新找回自我,好好思考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于是,我向领导申请,调回到离我丈夫铝矿子弟学校最近的老营坪小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