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山楂红

满天星

插图：艳阳天（感谢为本文创作）

前几天，在家翻出一张爱人年轻时采摘山楂果的老照片，满树红彤彤的山楂果映着爱人满脸的喜悦，一下子把我的思绪带回到二三十年前。

岳父家院内原有一棵大山楂树，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我第一次到岳父家时，那棵山楂树就有碗口粗了，山楂树就长在院内的东厢房边上，树干笔直，山楂树的枝条刚好高出厢房两米左右，蔓延开来，枝繁叶茂，每到秋天硕果累累时，全家人都会站到厢房顶上采摘，享受丰收的美好。

唐山大地震后，岳父家选新址建房时，家人就在院内东西两边栽下了两棵小山楂树苗，山楂树长大后，院西边那棵影响到了种菜，就被砍掉了，只保留下了东厢房边的这棵。

每到春暖花开的季节，山楂树的枝头也悄悄地萌发出浅绿色的花蕾。过不了多少时日，叶子长出，花蕾里露出乳白色花苞，满树白色的山楂花就竞相开放。花开枝头，蜜蜂追逐，蝴蝶翩飞，把整个院子都渲染得天花乱坠。再过几天，当站在山楂树下，会时不时地有花瓣飘落下来，或落在头上，或落在肩膀，亦或落在睫毛间。女儿小时候，常和表哥在山楂树下玩耍，微风吹来，半闭双眼，伸开双臂，张手接住飘落下来一片片花瓣。然后低头使劲嗅着那淡淡的花香。又互相把小花插在发间，时不时地打闹一团。随着外婆的吓斥声，便乖乖地回到树下写起作业。

夏天的风很柔，夏天的太阳很晒。院里那棵山楂树郁郁葱葱遮天蔽日，像一把绿色的大伞，把半个小院罩在身下。岳母身体不好，总会半躺在摇椅上，手里的芭蕉扇悠闲地摇着，躲在山楂树下乘凉。两笼白玉鸟挂在山楂树杈上，岳父精心地给鸟儿添食喂水，可关切的眼神却始终不离岳母左右。斑驳陆离的阳光，从枝叶的缝隙中洒落下来，映在岳父岳母那慈祥的脸庞上，是那样的静謐而温馨。如有丹青妙手给描绘出来，一定是幅很美的画卷。

进入秋天，院里的山楂树也跟着丰盈起来，满树的山楂果渐渐有了红色。岳父从来不给山楂树施化肥，打农药，只有在初春时给山楂树施足农家肥。树上的果实个头又大，颜色又艳，山楂果都是一嘟噜一嘟噜的挤在一起，满树红彤彤的的像似挂满了小红灯笼，甚是诱人。过往的行人常常驻足观赏赞叹。邻里的孩童们更是常跑到树下大声数着果实，盼着快点的成熟，淘气地用棍子捅下几个，拿起来跑开。

深秋季节，天空分外晴朗，白云也绽露笑容，真给人一种秋高气爽，心胸开阔的感觉。全家人随着岳父的采摘的命令一起动手，年轻人站在厢房上，梯子上忙碌起来，互相比起赛来，看谁摘的多，谁摘得大，老人孩子在树下不停地把散落下来的山楂果捡在盆里，袋子里，看着一盆盆，一袋袋的山楂果，丰收的喜悦将整个院子充满了欢声笑语。

山楂果虽算不上什么稀罕物，岳母也会将采摘下来的山楂，东家一小瓢西家一小袋地与街坊四邻分享，总是让爱人挨家给送过去，常常会听到邻里大奶大娘们的几句夸奖，说不定还会有些回赠呢，爱人也是乐此不彼。

最后，把剩下的山楂果放在缸里储存起来，岳父岳母常拿来做冰糖炖山楂或做成冰糖葫芦，整个冬春，家里的餐桌上又多了一样美食。在缸里放上一段时间的山楂果，用手掰开露出金黄色的果瓤，吃在嘴里软软糯糯，酸酸甜甜。如在水果匮乏的年代，放了学，吃完饭，兜里在装上些山楂果出去玩，也算是很奢侈吧。

记得，岳母病重那年冬天，啥饭都难以下咽，就想吃家里的冰糖炖山楂，凭着吃这个，得以维持着度过了她最后的那个冬季。

冬天的风阵阵凛冽，山楂树的叶子飘飘洒洒落下，树上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随风摇摆。岳父蜷缩着腰，清扫着树下厚厚的落叶。到这时，恐怕不会有人特别关心这树的存在了。

终于在某一天，随着老屋的拆迁平改，山楂树被施工队挖走了，至于是被移至别处，还是枯死做了柴火，无从考究，也不重要了。只是那满树的山楂花、红宝石般的山楂果几十年了还深深地留在记忆里。

树如人生，山楂树走了，年迈的岳父岳母也都走了。与爱人再回老屋处，驻足张望，心生惆怅。不见老屋，不见山楂树，恍然隔世，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可惜再也回不去了。看着、想着，不知怎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