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播的美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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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是捡来的（8）

我家住房现在已经有两处。和阿锦住过的那套房子，就在和平里小黄庄的大龙公寓。家里的东西，除了常用和自已以为贵重一些的收藏品拿了过去，其它一应物品基本没动。过去画的一些油画卖了不少，唯独为阿锦画的那幅肖像还是原样掛在屋中。一般情况我不在这住。因为一回这个家，想起阿锦，又引起人心乱。今天要住在这，因为这里离地坛的桥头比较近，明天取活儿方便。

从桥头回来，先把屋子卫生打扫一下，因几个月不曾来过，房间里满是灰尘。

收拾完房间，拿出那两方印章，洗去墨迹，用印泥印出印脱來仔细端详，我是越看越发觉此印刻得非比寻常，心中不免十分爱惜。因知道这种青田石光泽特好，便先用一千号，又用一千五百号，最后用三千号水磨砂纸，把这两块小石头磨得十分光亮。又因为知道青田石吃蜡不吃油，遂又取出四川产的上等白蜡，为其加热考蜡上层冷光。上完冷光，又用三千号更细的砂纸继续抛光，直把这两方不值几个钱的小石头，磨得莹润异常。

笫二天一觉醒来，已是上午九点多，赶忙洗把脸赶去桥头，兜里还揣着昨天晚上磨了半夜那两方印章。及到地方，见这酒姓女子已经等在那里。

来到姑娘面前，我一眼就发现四方印章已经刻好，印面冲着我，整整齐齐摆在地滩布的边边上。

姑娘递给我看时，果真是二阴二阳，章法各异。从这几方印，已经明显看出此人治印风格是受江苏虞山派大师赵古泥的影响：章法相当考究，刀工十分老辣，业内之人一看便知此类印风出自何人。因为我对古泥大师和后来的邓散木先生十分敬畏，这几年一直在研究虞山派印风，见姑娘对大师遗风掌握到如此传神地步，不免油然而生敬意。

姑娘见我满意，遂用纸为我包好，又示意我看看她新带来的几方印石。我见有新印石，立时眼前一亮。其中一付配有锦盒的平头对章格外喜人：拿起来细看时，见是北京市面上已经难得一见的青田老坑之上好的紫坛冻石。再看那包浆，显见地精气内敛，英华外发，一看就是把玩日久的前清旧物。遂问这对印石多少钱？姑娘说：这对石头六百元。如果买这个，刻字免费。

我把这对紫坛冻石拿在手中细细察看，看有无暇疵和不易发现之裂纹。看了半天，绝对上品！益发爱不释手。听姑娘只要六百元，知道是卖贱了。像这种章料，可以上拍。如果在那些石头贩子手里，至少要你好几千。因见姑娘不知行情，不好让老实人吃亏，遂告诉她，这对石头不只六百元，可以再高一些。姑娘笑说：这是从家里带來的，值多少钱也不知道，要六百元已经觉着挺贵了。姑娘又说：她在桥头九天了，我是她第一个客人，因看出我是个明白人，又喜欢她的手艺，所以心存感激。还说，要六百元是为开张图个吉利。

我见姑娘如此厚道，便告诉她，请用这两块石头为我刻一对用于书画压角，阴阳匹配的那种名章。我把姓名写给她，并给了她八百元。姑娘说给太多了。我说不多，你图吉利，我也图个吉利，不仅要顺，更希望你发达。说罢，我从兜里取出昨天刻的那两方印章，要她把边款刻上。

姑娘拿在手中几乎不敢认，惊奇地睁大眼睛看来看去：怎么昨天两块粗石头，隔了一夜变得这么漂亮了！姑娘问我，这是你自己抛的光？我说是的。姑娘拿在手中抚摸不仃，说不清她此时的心情。

姑娘见我要刻边款，遂问我，是现在刻了带走还是明天早上一起来取？我说现在刻吧，我等一会儿。姑娘又问，你想刻什么？我说，属个名字就行了。

姑娘刻边款是常见的单刀法。几分钟两款就刻完了。我接了看时，见阴文这方刻的是：丁亥冬洒环仿汉。另一方只刻了“酒环”二字。见此边款方知此人姓酒名环。我发现她不仅印文刻得好，这边款也颇见书法功力，字字刻得公文小楷一般。我不愿意当面夸奖人，虽见其边款刻得极精，却未当面说好，只是心头对此人益发敬重有加。

此时，我正自疑惑，此人身怀绝技，为何流落街头？也不找个正经工作，也好发挥自己所长。我已经看出姑娘是外地人，听她口音，大致是江浙那边的。因不很熟悉，也不好多问。正暗自琢磨此人身世，听姑娘又问：这两方名章要不要边款？我忙说：要刻，要刻，还希望你能多刻几句。说完，我站起来要走，并问她这两方印章何时來取？姑娘说：还是明天上午十点钟吧。我说那好。要走时，又和昨天一样，告诉她：回家刻吧，今天比昨天更冷了。她看似说了声“谢谢”，声音极小，却生生的，没有笑容，目送我离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