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深处的故乡

青衫烟雨

文字/青衫烟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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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到故乡，我的思绪就如泄洪的闸门，再也关不住了。那些来自时间深处的回忆：我的故乡、我的村庄、我的家人，正在以另一种方式，恩养着我思念的灵魂。

我的故乡，埋着我的乡情，也埋着我的爱。那是一粒种子发芽的地方，也是一粒种子在大地上努力生长的地方。

我也是故乡的一粒种子，在若干年后，被风吹到了这个街灯璀璨的城市。我扎在这里的根，是飘浮的。若再有一场更大的风，或许我又会被吹走。

只有生活在故乡的土地上，我才能把根扎得更深，更牢。只有生我养我的村庄，才能让我更安心，更踏实。

我在无数个夜里，梦见曾经居住过的家园。它被放逐在时间深处，被锁在岁月的往事里。只有通过梦境，才能抵达，才能回到生我养我的故乡。

从前一心想逃离的村庄，如今却成了心底的念念不忘，成了渴求与向往。

有些路，只有走过了才知道深浅。只有看过了四季轮回，才知道岁月深浓，人情冷暖。

那些大雪纷飞的往事，那些夏夜鸣蝉的回忆，都是时间深处的故乡。让我一遍又一遍想起，一遍又一遍忘记，却永远不会在心里剔除。

那个幼小的我呀，曾骑在父亲的肩上，享受着至高无上的宠爱。也曾在母亲的怀抱里，闻着她的气息，吸吮着她的乳汁。

我是母亲的孩子，被我的母亲喂养。也是大地的孩子，被粮食蔬菜喂养。我在家乡的大地上，在那个充满温情的小院里，度过了最美的童年。

我的童年又被时间掩埋在岁月深处。以至于当我成为老夫，想起一家人时，一个都不少，那是虽贫穷却温暖相依的日子，就连那时棚顶上流窜的老鼠，都生动可爱得让我无比怀念。

当逝去的那段光阴，一次次被回忆，被眷恋，我的心有些疼，又有些甜。

忆起儿时的小院，想起冬日里屋檐上挂着的一排冰溜子、想起每夜回到房梁鸟巢安眠的春燕、那条叫长毛的黑狗、每天咯咯哒下蛋的鸡、夕阳里烟囱飘出的，稻草、玉米杆、木枝的不同气息。想起那个如老牛一样哞哞鸣叫，冒出一股白烟的绿皮火车……

那个被父亲塞进车窗占座的小男孩，挽着父亲胳膊的懵懂少年，一脸骄傲的父亲的脸庞，以及他大声对人说，这是我儿子的自豪神情。时间停在了回忆的深处，停在了故乡，一动也不动。

忽然就有了想哭的感觉。

我美好的童年，我日思夜想的父亲母亲，是如何被时间追赶着，一点一点老去，又从这个世界消失的呢？若时间不存在，该多好。

或许时间原本就不存在，只是我们自己，把一些活过的岁月，强加给了时间，使它不得不为此做些什么，才不会显得一无是处。我们把生活、命运、工作、爱情，都毫不吝啬地交给时间保管。它却一点点消耗掉我们的青春。让我们变老、变钝，把年轻而充满活力的我们，留在了时间深处。

此刻，那些从前的记忆，似一条清澈的小溪，在心间缓缓流淌，清洗着我的疲惫。真想坐在那个一家人生活在一起的院子里，摇一把蒲扇，听风吹过田野，拂过草木发出的清悦声响，做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我们又团聚。

侯致远2025.06.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