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未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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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class="ql-block">十六岁那年,他递来一只奶油蛋糕,烛光映亮了我泪水纵横的脸。 </p><p class="ql-block"> 十年后我捧着结婚证站在他面前,工作人员反复核对着年龄差:“姑娘,你确定吗?” </p><p class="ql-block">窗外桃花正盛,我握紧他枯枝般的手:“他叫沈青山,我生命里唯一的光〞。</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上篇:荒芜岁月里的烛火</p><p class="ql-block">云溪村的夏夜从一声闷雷开始。林建民轰然倒地的声音比雷声更沉闷,惊醒了蜷在草席上的十四岁小雨。油灯下,父亲扭曲的面容和僵硬的肢体在墙壁上投下狰狞的暗影,母亲陈桂兰的哭喊撕破了粘稠的黑暗。“爹!”林小雨赤脚扑到土炕边,触手是父亲冰冷而失控的身体——中风像一柄无情的镰刀,骤然割倒了家里唯一的支柱,今后一家老小生活该怎么过?</p><p class="ql-block">绝望之际,村医沈青山的药箱叩响了张家吱呀作响的木门。六十岁的他鬓角已染霜雪,可那双眼睛在昏灯下却温润沉静如古井。他解开蓝布包袱,一排银针在灯下闪过寒光:“莫慌,来得及。”指尖沉稳地捻转银针,刺入父亲僵硬的穴位。药香混着艾草的气息在狭小的土屋里弥散开时,父亲喉中那口堵住的气终于喘了过来,又捡了一条命。</p><p class="ql-block">沈青山就此留在了这个风雨飘摇的家。他看的不只是林建民日渐衰败的身体,还有小雨被生活压弯的脊背。晨曦微露,小雨已背着竹篓上山挖野菜,瘦小的身影在崎岖山路上晃动如一片落叶;暮色四合,她蹲在灶膛前,火光映着脸上未干的泪痕——哥哥姐姐早已远走他乡,养家的担子全压在她单薄肩上。“小雨,手伸出来。”沈青山拉过她被镰刀割破的手指,药粉洒在伤口上,疼得她一颤,可他低沉的嗓音比药更安抚人心,“疼就喊出来,孩子,莫总忍着。”</p><p class="ql-block">医者仁心,渡人亦渡魂。沈青山成了小雨干涸世界里的泉眼。他教她辨认止血的田七、退热的柴胡,也教她念“野火烧不尽”的句子。最明亮的光照进她生命的那天,是小雨十六岁生辰。打零工归家,桌上竟放着一只从未见过的奶油蛋糕,三根蜡烛跳动着温暖的光。沈青山用粗糙的手掌拍拍她的头:“生辰快乐,小雨。”烛光里,她颤抖的手挖下一块甜腻的奶油送入口中,泪水汹涌而出——这是她降生人世尝到的第一口甜,甜进心扉。</p><p class="ql-block">命运却再次显露獠牙。林建民倒在回家路上,被发现时身体早已冰凉。暴雨倾盆,灵堂里空空荡荡。小雨跪在湿冷的泥地上,看着薄皮棺材,连买一沓纸钱的钱都凑不出。“拿着。”一只枯瘦的手将一卷皱巴巴的纸币塞进她掌心。沈青山沉默地立在檐下,雨水打湿了他的旧布鞋,“人活一世,体面地走是最后的尊严。”</p><p class="ql-block">父亲坟头新土未干,母亲已急急推她去相亲。“邻村那家殷实,聘礼够你哥盖房了!”陈桂兰的声音不大不小。小雨连夜逃离了窒息的山村,挤上南下的绿皮火车。城市霓虹冰冷刺眼,她在流水线上机械地组装零件,噪音震得耳膜生疼。深夜蜷在铁架床上,她唯一握紧的,是沈青山送的那部旧手机。当工友阿强炽热的追求让她无所适从时,她对着话筒哽咽:“沈伯,他们说您是我爷……您能不能说句实话?”电话那头长久的沉默后,传来一声叹息:“丫头,我大你四十六岁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