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秀知名作家陈野涧老师散文诗歌二首

墨韵芳洲文学社

我问幸福

陈野涧（陕西）

我问幸福，幸福不语，只把影子拉得老长。

那日同屏了他的手机，消息记录像一把生锈的剪刀，"咔嚓"一声，把多年的情分剪得七零八落。我站在阳台上抽烟，烟灰簌簌地落，忽然想起小时候在老家，妈妈总说："树叶不是一天黄的。"当时不懂，现在懂了。

幸福是什么？我翻遍朋友圈的九宫格照片，看他们晒米其林餐厅的牛排，却想起二十年前和她在城中村吃的那碗牛肉面。面汤上浮着油星子，她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全拨给我。如今那家面馆早拆了，原地盖起三十八层的写字楼，玻璃幕墙亮得能照见人影子。

前日加班到凌晨，电梯里遇见劳务公司新来的实习生。年轻人眼睛亮晶晶地说要当总监，我看着他西装袖口没剪的线头，想起自己当年也是这般意气风发。现在呢？西装倒是贵了，可站在落地窗前，总觉得玻璃上那个倒影陌生得很。

昨夜暴雨，老房子又漏水。拿脸盆接水时，发现墙角蹲着只湿漉漉的野猫。我们隔着雨帘对望，它突然"喵"了一声。这声猫叫让我想起在老家时养死的仙人掌——连仙人掌都能养死的人，现在居然能在阳台上种活一盆薄荷。

今早刮胡子，镜子里的人两鬓已见霜色。手机弹出房贷还款提醒，厨房飘来煎蛋的焦香。妻子在骂孙子不肯喝牛奶，骂着骂着突然笑出声来。阳光斜斜地切进防盗窗，把那些骂声笑声都镀了层金边。

幸福从不对我说话。它只是蹲在旧毛衣起球的地方，藏在电梯按键的指纹里，混在清晨此起彼伏的闹铃中。有时我觉得它像那个总也修不好的水龙头，滴滴答答地，把日子漏成一本缺页的日历。

直到某天深夜，我看见影子自己站了起来。它抖落一身月光，把支离破碎的往昔叠成纸飞机，"嗖"地投向黎明。

幸福模样

陈野涧（陕西）

手机屏幕的蓝光里，

落叶在聊天记录中堆积。

你说心要慢慢变凉，

可背叛只需要，

一次未设防的夜。

我的影子在月光下，

学会独自站立。

它拾起我遗落的烟蒂，

在窗台边，

栽种一株会绽放的忧郁。

幸福是背包深处，

孙子涂鸦的歪斜太阳。

是争执后飘来的，

荷包蛋的香。

是百叶窗分割的晨光里，

你轻抚我新添的霜雪。

我的影子终于长出血肉，

它比我更懂，

怎样将柴米油盐，

酿成不褪色的诗行。

幸福不是奖章，

是旧衬衫磨破的领口。

不是远方，

是此刻瓷碗里，

袅袅升起的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