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岭瑶池瀚海瞳，——浪漫西域（80）

杏林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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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6日上午我们游览了巴里坤湖、高家湖湿地和尖山子，下午游览了巴里坤草原，夜宿高家湖湿地野奢营地。

因全天景点较多，又不想落下必去之地，我们于7:00就离开巴里坤县城蒲类海大酒店，驱车前往位于巴里坤县城西北18km处的巴里坤湖。

巴里坤湖，古称蒲类海，海拔1585m，乃咸水湖，由四周泉水汇流注入而成，水域面积最大时达800多平方公里。清代诗人史善长流放新疆途经巴里坤时曾作诗赞曰：“滟滟溶溶波一片，古苇纤鳞都不见，周三百里磨青铜，历万千年澄匹练”。

巴里坤的湖水蓝得像一匹被风揉皱的绸缎，粼光浮动处裂开细碎的琉璃纹；浅滩是薄荷调的青蓝，愈往湖心愈沉郁，凝成化不开的靛青，似天神倾倒的松石浆；这蓝浓稠得仿佛能听见声响——是远古冰川崩裂时冻结的呐喊，如今在湖底暗自汹涌。

远处的东天山终年积雪，将冷冽的蓝调借给湖水作底色，湖面便浮起一层冰魄般的幽光。I

近岸处，它乖巧地叠成半透明的蒂芙尼蓝绸缎，被风推搡着铺向湖心；到了深水区，骤然沉郁成哥特式的钴蓝，似有未消融的千年寒冰在湖底施咒。

晨光刺破云层那刻，湖心的靛蓝突然褪了色，像被稀释的蓝墨水，漫成朦胧的雾蓝；阳光最嚣张时，湖水蓝得近乎蛮横，亮晃晃扎人眼，仿佛千万片蓝玻璃在肆虐；晚霞倾进湖里，西侧燃起橘红，东侧却倔强地守着孔雀蓝，水火交融处浮出神秘的紫调。

当年驼队商贾望着这抹蓝，以为是荒漠幻影，奔至湖边狂饮才知是真实的慈悲——这蓝，原是丝绸之路的救命符。

金黄的草浪涌到湖边骤然刹住，仿佛敬畏这圣洁的蓝——草色越炽烈，湖水越显沉静深邃。

唯有白鹭懂得与这蓝共舞——它雪影般的翅膀掠过湖面，翅尖钩起一滴蓝，向远山甩出一道弧线，整片湖的蓝便跟着漾了起来。

哈萨克人说，湖底沉着哈萨克少女的蓝松石耳坠，每逢月夜便吐出蓝雾，否则湖水怎会蓝得如此忧伤？

旅者说，这是雪山写给草原的情书，用最古老的蓝墨水书写，每年夏秋才肯铺开洋溢。

巴里坤湖畔的高家湖湿地，是一处融合自然生态与人文历史的独特景区。平均海拔1600m，总面积达5.94万公顷，属国家重要湿地，乃国家4A级旅游景区。

高家湖并非传统湖泊，而是巴里坤草原腹地孕育的湿地群落，因泉水形成的水塘环绕高姓村落而得名。天山雪水自嶙峋山脊奔涌而下，在石人子乡北部漫漶成七颗大小不一的“翡翠”：大的数百平方米如明镜铺展，小的仅几十平方米隐匿于芦苇深处。

行至栈道转折处，忽见牧民赶着羊群涉水而过，蹄声溅起的水珠惊飞苇丛中的赤麻鸭，天地间霎时充满羽翼扑簌的生命回响。

晨曦微露时，湖面浮动的不是水波，而是光的碎片。成群的天鹅从薄雾中苏醒，细长的脖颈在初阳下镀上金辉，如同游动的银梭，在澄澈的湖面织就一幅流动的锦缎。

远处天山群峰的皑皑积雪倒映水中，与天鹅洁白的羽翼融为一体——这是高家湖湿地最动人的时刻。野生天鹅以家族为单位悠然浮游，时而展翅掠过芦苇丛，翅尖搅碎了一池雪山云影，又倏然没入波光深处。

两千年前的战鼓声早已沉入湿地深处。班超率军与匈奴鏖战的杀伐之气，被时光酿成草叶上的露珠；清代马蹄声再度叩响这片土地——高姓族人奉朝廷之命在此牧放军马、屯田戍边，“高家湖”之名从此烙印于中国地图。如今定情桥畔的恋人或许不知，他们倚靠的木栏杆下，曾埋着汉代士卒遗落的箭镞；孩童追逐嬉戏的草场，曾是军马扬鬃嘶鸣的牧场。

若要真正读懂高家湖，需将身心交付给它的晨昏。骑马漫行草原，马蹄裹着草香踏入沁凉溪流，惊起水底肥硕的冷水蟹横窜，与捕蟹人玩起狡黠的迷藏。午后斜倚“醉美亭”眺望，可见天山雪峰如银冠浮于湿地之上，云影在草甸投下流动的暗斑，仿佛大地在呼吸。

当星河垂落，湖畔小木屋的灯火次第亮起。推窗可见天鹅蜷颈安眠的剪影，北斗七星正悬于天山之巅。静夜中传来鱼跃破水的轻响，恍惚间仿佛汉代戍卒的篝火仍在历史深处明明灭灭。

暮色浸染湿地时，最动人的风景在湖畔的农家小院升起，冷水鱼的鲜香从玻璃房里飘出。游客围坐火炉，哈萨克人端出自酿的奶疙瘩，听牧民弹奏冬不拉，古老歌谣里既有匈奴长调的苍凉，又融进了中原农耕文明的温厚。

巴里坤湖南岸有两座比肩相连赤褐色小山，峰如利剑，刺向蓝天，名曰尖山子。海拔1940多米，以几乎镜像对称的姿态守护着蒲类海。

每当朝阳透过群山喷薄而出，将第一道曙光洒在尖山山巅，宛如圣光映照着绿色的草原和浩渺的巴里坤湖，形成了“迷离蜃市罩山峦”的胜景，这就是巴里坤著名的老八景之一的“尖山晓日”。

尖山子脚下为西去的丝路古道，清代设卡伦、军台，是克敌制胜的重要战略位置。在这里，还有一道清泉自山腹缓缓流出，俗称“泪泉”。据说，这是仙女遗的眼泪。

走近山体，会惊觉整座山峰实为一块完整的玄武岩巨碑。在岩面上凿出密集的蜂窝状孔洞。最大的“包厢洞”可容纳十余人，内壁残留着匈奴牧人用赤铁矿绘制的岩羊图腾；最小的仅容一指探入，却贯穿岩体形成天然箫管，西风掠过时发出幽咽鸣响。暴雨时节最是奇幻，水流从千百孔窍中喷涌而出，整座山化作巨型水帘洞，雨滴在蜂窝岩间反弹跳跃，形成肉眼可见的虹霓漩涡。

当最后一缕阳光从西峰褪去，蝙蝠群从蜂窝岩洞中倾巢而出。其翅膀拍打声与泪泉叮咚、岩隙风声融为一体，在湖面激起细密涟漪。此刻若将耳朵贴上岩壁，或许能听见三叠纪的海浪、唐代战马的嘶鸣与当代牧民的笑语，在玄武岩的气孔里层层叠压——这是时间写给大地的立体诗！

巴里坤湖将班超的剑痕、清代的马铃与牧民的炊烟，酿成了天地间最温柔的诗篇——它不必言语，只待你远道而来，在涟漪中读懂自己的倒影！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