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山凤鸣】未曾走远

丹山凤鸣

未曾走远

贺子唯

台灯下，我正为学生试卷上潦草的字迹皱眉，手机突然震动。母亲发来消息：“我前两天看见欧老师了，她还在打听你工作的事。”指尖悬在屏幕上方许久，墨香混着粉笔灰的记忆突然翻涌，那些被时光封印的片段，竟鲜活如昨。​

老师伴我走过了六年时光，尽管毕业后我已多年未见，但她仍时不时地出现在我脑海中，影响着我。​

记忆中的她总穿着深蓝色的长裙，裙摆缀着的星片在阳光下流转微光，像把银河裁成了衣裳。一头利落的褐色短发随着讲课的动作轻轻晃动，七厘米的高跟鞋在教室地板敲出清脆的节奏。她的数学书边角卷得发毛，每一页都贴着便签，密密麻麻的批注里藏着让几何题变魔法的秘密。那双明亮的眼睛，时而温柔如春水，时而锐利如鹰隼，能看穿我们所有的小心思。​

她总是以身作则。三伏天的教室里，吊扇转出的风裹着热浪，她却挺直脊背在黑板上推演函数图像。白衬衫被汗水洇出深色云纹，粉笔灰簌簌落在肩头，她浑然不觉，直到转身时我们才发现，她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那三年，每当我在题海中感到疲惫懈怠，那个挺拔的身影就会浮现在眼前，让我不自觉地挺直腰板，重新握紧笔杆。​

她也总是诲人不倦。记得初二那年，我和同桌为了捉弄转学生，把他的试卷揉成纸团当球抛接。嬉闹声中，教室忽然安静下来。我一抬头，正对上欧老师倚在门框上的身影。她没有疾言厉色，只是将我带到走廊尽头的梧桐树下。阳光透过枝叶在她脸上投下斑驳光影，她轻声说：“学会尊重别人，也是学习的一部分。尊重别人是个人修养的体现，一个人如果心里杂草遍布，那他未来也一定一事无成。”那天的风掠过她耳后的碎发，带着粉笔的气息，将这句话深深种进我心里。后来每当我在工作中与人产生分歧，或是面对服务人员时，她的声音就会适时响起，提醒我收敛傲慢，保持善意。​

时光越是流转，粉笔划破黑板的尖锐声越是划破梦境。深夜批改作业时，台灯在教案本上投下的影子，总让我想起她被粉笔灰染白的指尖；整理讲台时，三角板与黑板碰撞的清脆声响，会突然让我恍惚——仿佛一抬头，就能看见她握着教具转身，身后是写满公式的黑板，阳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尽管三年未见，我却觉得她从未走远。她仍站在记忆的讲台上，用一支粉笔，在我的人生画卷上，轻盈地涂上几抹永不褪色的色彩。此刻窗外的晚风裹着玉兰香拂过，恍惚间，又听见那熟悉的高跟鞋声，从时光深处，步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