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山凤鸣】藏在爆竹声中的回忆

丹山凤鸣

藏在爆竹声中的回忆

封骏

落日的余晖吻别最后一抹嫣红，夜如半透明的墨油纸，被晚风轻轻铺展在村庄上空。当第一颗烟花划破夜幕，爆竹声便如跳动的音符，在天地间谱写出属于故乡的狂欢序曲。

去年春节返乡，恰逢六年一度的 “炸舞龙”盛事。暮色四合时，祠堂前的广场已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月光勾勒出远处山峦的轮廓，池塘里的满月被晚风揉碎成银鳞，与灯笼的红光相映成趣。忽然，一声尖锐的哨响刺破寂静，六名壮汉举着金灿灿的舞龙闯入光圈——龙身缀满铜钱般的鳞片，在火把照耀下泛着暖光，龙须上的铃铛随步伐轻响，惊飞了檐角的麻雀。

“起龙！”随着老族长一声喝令，第一串鞭炮在舞龙脚下炸开，腾起的硝烟里，舞龙如活物般摆尾昂首，在人群中穿梭游走。村民们欢呼着点燃手中的爆竹，雨点般投向龙身。“噼里啪啦”的炸响此起彼伏，火星子溅在龙鳞上，迸出细碎的金光，舞龙人却如凌波微步般灵巧闪躲，龙身在烟雾中蜿蜒盘旋，恍若腾云驾雾的神兽。

我攥着从邻家大哥那里讨来的“地老鼠”爆竹，挤到前排。火苗舔过引信的瞬间，掌心传来细微的震颤，“嘶——”的声响里，爆竹拖着火星子窜向舞龙，在离龙爪三寸处轰然炸开。浓烟裹着硫磺味扑面而来，人群中爆发出哄笑，舞龙人却默契地将龙身一摆，龙头突然转向我，铜铃般的眼睛在火光中一闪，仿佛在向我致意。

子时将近，广场上的硝烟已浓得化不开，舞龙的壮汉换了三轮，仍不知疲倦地吆喝着。我蹲在石阶上，看年轻的舞龙人额角淌着汗，却笑得比烟花还明亮；卖糖葫芦的大爷穿梭在人群中，竹筐上的红灯笼晃成一团暖红；邻家小妹举着荧光棒追着龙尾跑，银铃般的笑声碎了满池月光。

当最后一挂鞭炮燃尽，东方已泛起鱼肚白。我踩着满地红纸屑往家走，裤脚还沾着未散尽的硝烟味。回首望去，舞龙正披着晨光返回祠堂，龙身上的爆竹残屑星星点点，像缀满了昨夜的星辰。

如今每当想起那个夜晚，耳畔总会响起爆竹的炸响与人群的欢呼。原来有些回忆早已刻进骨髓——是舞龙鳞片上跳动的火星，是掌心爆竹炸开时的微颤，是故乡人在烟火中绽放的笑脸。那些被爆竹声熏染的时光，终将成为生命里永不褪色的年味，在每个岁末的深夜，温柔地叩响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