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不知何时开始,每当华灯初上,城镇工业区的街头小巷便有一二档摆出的小摊,一张椅子,一面竖起来的镜子,一个广告小牌子:理发10元,就着路灯的光影,摊主们为坐下的客人开始服务:理、推、修、剪、剃、吹,只需几分钟,一气呵成,发理好了,客人扫码买单,生意做成。随着夜色渐深,摊主便早有准备地戴上了头灯,吹毛求疵地精心为顾客整理打扮,来摊理发者多是附近上班一族,也不乏左邻右舍,有坐轮椅的,也有拖家带口的,遇上幼儿,还得耐心安抚,动作轻柔、小心奕奕,没有客人时,或刷手机打发时间,或对镜顾影自怜,摊主们多为中年男女,也不知道他们何时收工、出摊一晚收入多少,但几乎每天傍晚时分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除了雨天。</p><p class="ql-block"> 理发摊大都和那些开着小四轮、三蹦子的食品摊相临,瞄准厂区的下班时间,人流骤然增加,车来人往,炒粉摊、烧烤摊、蒸煮摊热气腾腾、水果摊、衣饰摊、小商品摊熙熙攘攘,甚至还有几个农妇赶晚叫卖自家菜园子摘下的新鲜荔枝、蔬菜,辛苦一天的打工人各自所需地在相应的摊位找到需求与满足,而摆摊者为他们提供便利的生活服务,靠勤奋的劳动赚取一份收入,这是一个个平凡的日子,却是足足的人间烟火、浓浓的街贩走市,市井长巷,聚拢着厚重的人气,摊开着温馨的百姓生活底色。</p><p class="ql-block"> 记得刚来城市时可不是现时的街头样子,三十年前的珠三角吹来了港台风,除了四处飘荡的粤曲,便是那满街旋转的霓虹彩灯,发廊,隶属于那个时代理发的专用词,集理发、洗头、烫发、按摩为一体,又有摩登女郎加持揽客,让时代的追潮人趋之若鹜,一时间门庭若市,全民的顶上事务也随改革的浪潮冲成了高、大、上,特别是爱美的女性,时刻追赶着时代潮流,大辫子终被波浪似的卷发、金发、红发、白发魔女们淘汰而变成珍稀物,再后来,发廊偏离轨道,渐渐变味,直至慢慢衰没在市井里,取而代之的是更豪华、更派头的潮流帅发厅,当然费用也水涨船高,百十起步的代价让普通人打理头发只能仰望而止步,于是乎一椅一镜,接地气的街头理发师如雨后春笋、顺理成章地接管了平民百姓的项上需求。初以为仅东莞这样,没想4月京城之行也见不少街头理发师,如此看来时代进步也无法改变某些方便、快捷、价廉的生活方式,摩天大楼之下,也能容下街头理发师夜市千灯里的一席之地。 </p><p class="ql-block"> 三十六行,理发可谓其中或不可缺,古人早有联云;操毫末技艺,不教斯人憔悴,习顶上功夫,能容满面春风。记得小时候,农村根本没有固定的理发店,仅有的几个理发师(现在的尊称,旧时一句剃头佬)和木匠、裁缝一样被称为手艺人,他们走村闯巷,所到之处大人小孩同一天排队理发,而且几乎是男性的专利,女人们往往用剪刀互剪,或长年累月地扎辫子省事,她们一头长发只能用榨过油后的渣粕(又称木枯)清洗。那时可没有所谓的发型,剪短即达目的,男人有的干脆剃个光头,剪完一盆清水自行洗头,哪有什么洗发液,家境宽裕点的或有小半块香皂(又称香胰子),已是让众人羡慕不已。首请那家还得管饭,而理发的人均费用低至几分钱或干脆记帐,当然理发师所拥有的工具也简单,仅推剪剃刀,而能唬住陶陶大哭的小朋友的便是那把明晃晃替大人刮胡子的锋利剃刀,当然,为保持锃亮与利度,理发师还自带磨刀石,时不时当着围观的大小人群磨上两下。后来入城,进了理发店,那时可是响当当的国营门店,理发师都是高级技工(甚至还拍了专门的电影“女理发师”),第一次感受了电推,还有师傅询问理啥样的发型,无需大人们苦口婆心地劝说,在师傅温柔的手法之下,原来那个最害怕理发的小男孩乖乖地坐上那可转可折的专用椅,披上洁白的围巾,听从或左或右的口令,闭目时很享受电推那细微的嗡嗡声,如同几十年后戴上耳机听着美妙的音乐。</p><p class="ql-block"> 每每驾车路过那熟悉的街道,目光都会飘向路灯下或站或弯腰的理发师,不必猜想他们不租店经营的原因,也无需打听他们来自何方、经历过怎样的生活故事,与那千千万万的劳动者一样,都是岁月长河里的沙砾,在各自的地方成为构建共和国庞大基石的一份,有的闪闪发光,有的沉默坚实。</p><p class="ql-block"> “市井的温度,是人情的温度,熙攘人群中,总能找到那份属于自己的温暖”,虽然路灯有点昏黄,依然照亮街头理发师那特意染过的金发,红椅子上安安静静的幼儿,不一会儿,发际上定型一个“Z”,那可是时代的“闪电战狼”,或哪吒丸子造型,栩栩如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