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有人说,所有的“突然想起”,都是“一直放在心底”。夜来灯下独坐,窗外淅沥的雨声渐次稀疏,室内唯余一片寂寥。我眼睛盯着电视里不断变幻的画面,思绪却不知飘向了何方,电视里忽而插进了一首老歌,熟悉的旋律猝不及防地撞入耳中。我喉头微微发颤,竟不由自主地跟着哼唱了起来——这调子原来早已刻在骨血深处,无需提醒,便悄然浮出水面,仿佛刻印在灵魂的底片上,只待某个旋律的钥匙轻轻转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一日,我整理旧物,忽然在抽屉深处触到一叠泛黄的纸页,是年少时未曾寄出的一封信。纸页上字迹稚嫩,笔触间却满溢着青涩滚烫的情意。我凝视着那些微微洇开的字痕,耳畔似乎响起了当年盛夏的暴雨,哗哗然如潮水汹涌,淹没了整个天地。那信笺未曾被寄出,可当十七岁的暴雨在我耳膜里重新涨潮,我才恍然明白——那被压入抽屉角落的,岂止是一张薄纸?原来那被截留的汹涌潮水,依旧在灵魂的幽谷里暗自奔腾,并非沉默地消失,而只是隐没于生命地层的更深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原来那些被我以为早已忘却的东西,从不曾真正消逝,它们只是潜入记忆的暗流,像地下河一样在心底默默流淌。潜藏的记忆如同深埋的种子,不知不觉间早已把根须扎进心魂的土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某次“突然想起”如电光石火般照亮意识,那并非无端而至的偶然事件——那不过是心底埋藏已久的东西,终于寻到了一条通向光明的罅隙。那轻飘飘的“突然想起”,实则是埋藏多年、终于寻隙破土而出的一声喟叹。记忆所遗落的,竟并非遗忘,而是沉积:它们沉潜于心底,如同封存在陶罐深处的陈酿,静待岁月之手揭去封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身体的每一寸肌肤,岂不正是记忆的陶罐么?那些所谓遗忘的,不过是在肉身深处沉降为更厚实的基底,如陶土缓慢吸饱水分,无声无息地滋润着灵魂。</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