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 问

企业战略文化发展顾问刘吉宇

雨脚初收，刘吉宇推开那扇厚重的玻璃门时，几个年轻人正围着一方电子屏上的曲线争论。

见他进来，齐齐转了头，目光如同探针落在身上——他们叫他“刘老”，声音恭敬妥帖，却总隔着一层玻璃。

这便是“像素一代”的办公室了。空气里没有纸张的霉味，只有电子的低鸣。

屏上的光晕如流水湍湍，映得他们的脸半明半暗，举手投足间尽是数字的利落。

刘吉宇的座椅沉实安稳，一张红木桌横在前面，宛如一道界河，界河那边是野马似的青春，河这边是沉实如山的旧年辰光。

他第一次开口指点江山，是关于项目进度。

年轻人排布的时间表密如针脚，数字推挤着数字，令人喘不过气。

“停。这里不对。” 刘吉宇用指节叩了叩桌面，声音不大，却镇住了嗡嗡的议论，

“造屋立厦，根基未固便起高楼，风过即倒。”他伸出食指，在那串数字后面轻轻一点，“加一个月。”

屏上数据顿挫一闪，如同被掐住了咽喉的河流。

年轻人面面相觑。

终于一人低声争辩：

“刘老，商场如战场，快鱼吃慢鱼……”

“慢鱼？”

刘吉宇眼底浮起一点微光，

“慢鱼老了，晓得何处有暗礁，知道哪片水草藏着钩子。快鱼撞上暗桩，快又何用？”

后来，一场风暴将至。

交易对手设下虚饰数据的迷局，几个年轻人摩拳擦掌，预备拿这“数字魔法”去融资会场赢得满堂彩。

会议室的空气绷紧如弦，欲望在窗外的霓虹里明灭。

刘吉宇静静地听着，终于缓缓起身，走向落地窗。

窗上映出他的影子，也映出城市钢铁丛林的巨大阴影。

“诸君，”他声音不高，却陡然截断了快活的喧嚣，“船沉了，海水认得你是快鱼慢鱼？”

他转身，目光如沉锚落下，

“经商的根本，是‘信’字托着命，一旦朽了，再快的船也是铁棺材。”

众人刹那静默，只有中央空调的低鸣在空间里盘旋。

唯有那次天台抽烟，那个平常最富锐气的青年凑近，递来了火。

烟头明灭间，他忽然问：“刘老，您说……我们这般狂奔，跑向的真是好地方？”

刘吉宇深吸一口烟，灰白的烟霭袅袅散开，模糊了他的脸，“我这一辈子，”他开口，声音竟有了几分哑，“见得太多人跑得太快，把魂灵丢在半路。留点神罢，看看身后，看看脚下。”

他摁灭了烟蒂，那点红光倏忽暗去，像一声悠长的叹息湮灭在风里。

台风袭城那夜，年轻人带着被风暴摧折的项目方案叩开了刘吉宇书房的门。

壁灯的光晕是暖黄的，刘吉宇取出珍藏多年的老怀表，放在年轻人的手心。

年轻的手微微发颤，扭开表盖，凑近了灯细看。

“看清了么？”刘吉宇问。

青年抬头，满眼困惑：“机芯……似乎走得慢了？”

老人摇头淡笑，手指抚过表壳的铜质温凉：“不是走得慢，是走得准。你看它，风狂雨骤，铜质机芯纹丝不动地搏动——自成宇宙，便是它安身立命的尊严。”

窗外，风雨正咆哮而过，摇撼着整个时代的屋宇。

青年凝视着那枚铜质机芯，秒针一格一格，走得铿锵而固执，仿佛一种沉静的宣告：狂澜既倒时，尊严便是锚地，纵使慢，也终会航抵。

那怀表机芯的搏动，映着青年眼底渐次亮起的光，便如心魂的灯——照见风暴深处，照见尊严铸成的锚，终有其眷顾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