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红衣的狐（三）君幸识

林钢

红狐醉打山神庙（下）故事要慢慢讲，书要一点点说。先生近日连吐三口鲜血，终于续上上回故事。“横竖都是死，不如写完再死。”只见先生蜡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手指不停地在键盘上抖动。那血点子在屏幕上慢慢散开，文字于那血中一个个地蹦了出来。“啪！”先生扇子一展，书接上回。暮色渐沉，古庙四周除了雨声，一片寂静。古庙内只有那些野草在漏进来的风雨中摇曳。忽然一声苍劲怒喝从远处传来，声如河东狮吼。庙顶上有几片残瓦终于没禁住这声音的振荡，纷纷从屋顶掉落，重重地砸在地上。跟着这声音，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飘了进来。仔细看这老者，好精神的一个老头。只见他宽袍大袖猎猎作响，周身无一丝的雨渍。雪白的头发如瀑垂落，在雨色中一隐一隐泛着银光。最奇的是那双眼睛，带着几分威严，几分慈善。怒时如电闪雷鸣，直刺人心。转瞬间又温润如玉，古井无波。“好大的胆子！偷了我的酒！还伤了我的麒麟儿。”玄墨被这声音一惊。“噗”的一声轻响，爆出一团淡雾。玄墨隐在那小雾团中化成了原来的样子，夹着小尾巴一闪缩进了供桌底下。玄墨脸埋进前爪，琥珀色的眼睛骤缩成一线，躲在那里瑟瑟发抖。“少废话。酒喝了，人打了！你能怎样？！”火漓凛然跳到供桌前。绛红色的裙裾如烈焰燃起，把玄墨严严实实地挡在了身后。看到火漓双手叉腰，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凛然的气势，倒让这老者一惊。只见这老者眼角微动。一字一顿说道:“在下狼族孽天。这酒喝了，要赔。这人打了，要有说法。这事你们既然认下了，我是长辈，不好欺负你们。回去和家里说清，怎么处置让家中长辈给我一个交待。”说罢老者转身，腰间玉偑一闪青光，身随风动，人影已无。可就在这时，空中又是一声炸雷，整个大地被这雷电照得亮如白昼。雷声未落，雨丝如针凝停空中，那老者刚要散去的身影竟被应声震落，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看到老者倒在雨中。火漓一惊，顾不得多想，纵身冲入雨幕。玄墨爬出供桌，犹豫片刻，也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雨并没有停下的意思，而且越来越大。老者的白发很快被浸透了泥水，凌乱地帖在脸上，宽大的衣袍也已经被雨水浸透，显得格外狼狈。只见他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火漓蹲下身，眉头紧锁，伸手探向他的鼻息。看到老者躺在地上，玄墨上去狠狠地补了一脚。骂道:“老头！吓死我了！为了一点酒，丢了命太不值了吧！”“快走”。火漓似乎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恐惧笼罩了过来，拉起玄墨就要跑。这时天空又炸开了一道缺口，随着一声惊雷，庙顶彻底塌了下来。房顶的碎瓦砸在了庙里，砸在了山神像上。落下的碎瓦、烂木头、灰土与山神像一起轰然倒在了地上。那刚刚落下的灰尘又瞬间从地上腾起，飞到半空。只见电光一闪，从那团灰中化出一个英俊少年，一把开山大斧在黑暗中寒光闪闪。“畜生！还不现形。”一个一个的闪雷连续在小庙四周撕裂，炽白的电光如天剑劈落，将整片荒野照得惨白。“装神弄鬼！”玄墨呲着牙骂道。“就为了一坛破酒，差点把小爷的魂吓飞了！还在这里装死，碰瓷吗？”火漓揪住玄墨后颈，低声斥道:“别闹！这雷蹊跷……快跑！”一拎把玄墨甩向身后数米。火漓扔出玄墨的同时，反手从腰中抽出九节长鞭，金刚链环相击铮然做响。火漓一个沉马侧身。右手微举略高过头，紧握鞭柄。左手轻轻下沉，轻控鞭身中段。于那雨中，摆了个铁锁横江的招式，挡在了那少年的面前。那个少年似乎对这个女孩儿的反抗毫不在意，迈着沉稳的步伐，一步一步……突然少年的大斧一沉，一道寒光向前方飞出……火漓甚至没有看到那斧子是如何投掷出来的，那斧已经飞到面前。火漓九节鞭慢了，但已然出手了……火漓随着那大斧飞出了很远，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玄墨整整跑了一夜。他不敢回家，他知道这次的祸闯大了。大到不是父母一顿责骂能解决的了。他不敢停下来，在雨中拼命地跑。只有奔跑时，他不用思考，不用去想他要怎么办。直到东边的天渐渐地亮了起来。故事讲到这里，感觉过于紧张了。先生是个天生紧张不起来的人，出了名的慢性子。所以在这里放段加片，放松一下先生的心情，也娱乐一下大家。 求佛护佑万千言，不如修行一日仙。世间万物皆可怜，三生因果尽是缘。《楞严经》里说“虽有多闻，若不修行，与不闻等，如人说食，终不能饱。”佛经其实很简单，世间种种道理也是如此。真正复杂的，从不是佛经，而是人心。我们的贪嗔痴，我们的执念，我们的不自知，我们的分别心，我们的妄想……层层叠叠，都让我们遮蔽了本自清静的智慧。且说这天的翌日清晨，天光初照，林间还浮动着夜雨的湿气。林逋踏着还沾着雨露的小径，怀里抱着一个黑陶的罐子。这是他刚在集市买的鲫鱼。罐子里清水微漾，几尾鲫鱼在水中静静地游曳。鱼儿们已经没有了刚被捕获时的慌乱，这林逋身上的宁静，甚至让它们感觉到了安宁。很快林逋来到一处河湾。这里河水请浅，岸边苇草丛生，远离市镇，打渔人也很少来这儿。河面上笼着一层昨夜雨后的薄雾。阳光一照，那雾如揉碎的银纱，轻轻漾开。林逋蹲下身子，将罐子倾斜，把鱼倒入水中。它们先是一滞，随即尾巴一摆，倏地钻入深水，几圈涟漪很快便被河水抚平。林逋望着鱼儿消失的方向，双掌合十，轻声说到:“平安自在”！岸边的青苇湿漉漉的，修长的叶子低垂，叶子上缀着的水珠在晨光中一闪一闪。远处几只白鹭立在浅滩，曲颈如钩，一动不动，宛若几尊凝固的玉雕。四下寂然。半晌，一阵清风贴着水面拂来。苇叶轻颤，叶子上悬着的水珠簌簌地落入水中。一只白鹭悠然振翅，惊起水面阵阵涟漪，只见它在水面划出一道银色弧线，低低地掠过水面，翅尖带起的风搅碎倒映的天光，层层涟漪再次荡开。水波未平，那鹭又消然落了下来，重新化做那水面的剪影。林逋正要转身离去，远处“哗啦”一声清响。循声望去，一尾银鳞跃出水面，在晨光中划出一个漂亮的曲线。还未细看，又有三五条鱼接连跃出水面，此起彼伏。鱼儿们或远或近，或高或低，错落有致。这突如其来的生机，让原本平静的水面一下子活泼起来。远处的几只白鹭也被惊动，好奇地望了过来，但很快又恢复了从容。林逋不觉驻足，会心一笑。天真的鱼儿，自在的白鹭，恰似那《鸥鹭忘机》的琴声化成了此景的实相。晨风再次拂过，林逋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那带着水气的清凉，他要把这实相吸入肺腹，深深印入心底。 （此图为即梦AI制作。头次使用尝试，高手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