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又一年

窗口看客

<p class="ql-block">  村口那棵老槐树的叶子黄了,是在麦子成熟的档口,秋娃嫂坐在树下,望着天上毒辣的太阳,又看看村里那晌空荡荡的徒有麦茬的地,喃喃道,哎,再不下雨,今年的秋就没希望了。</p><p class="ql-block"> 三十年前那块地还有她家的责任田。可自打那天她结婚了,娘家的村长和乡党就把她那份地“收”了回去,理由是:“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那年她才二十八。</p><p class="ql-block"> 第一次去乡里闹已是10年后,接待她的干部很和气 ,说这事涉及村规民约,我们得研究研究,协调协调。要顾全大局,慢慢来。这一慢,又是二十年。</p><p class="ql-block"> 她不信邪,开始区上,省上信访,信访件每年也都带到了京城。最终都批转回来,落在乡长的办公桌上。</p><p class="ql-block"> 乡长换了几任,面孔变了,腔调却像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现任的王乡长总是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秋娃揣着最新的批转件找到他,他拍着厚实的胸脯:嫂子,你的情况我清楚!乡里很重视!正在想办法!但村里有村里的难处,几十号人盯着呢,强行分地,容易引发群体矛盾,不稳定啊!要维稳,你懂吗?稳定压倒一切!”</p><p class="ql-block"> “维稳”成了最坚硬的盾牌,挡在她和她的土地之间。乡里的干部们,像一群勤恳的工蚁,他们的任务不是解决她的地,而是“稳住”她。逢年过节,提着一小桶油或一袋米上门,笑容满面:乡长惦记你呢,这点心意拿着。那地的事,急不得,再等等,啊?千万别再往上跑了,影响不好。他们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她,用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暖”,试图浇灭她心头烧了二十年的火。</p><p class="ql-block"> 丈夫是体制内的,“算了,认命吧,我养你” “那不一样,那是我应得的。”</p><p class="ql-block"> 王乡长下乡检查秋粮播种时,秋娃在槐树下拦住了他,声音不高,却像生了根,“我那地,三十年了。批转件,还在您抽屉里吧?”</p><p class="ql-block"> 王乡长脸上惯常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嫂子!你看你,这么大的太阳!现在都抗旱,动员种包谷,以秋补夏,你这事不是说了嘛,正在研究,不要乱跑了,要顾全……”</p><p class="ql-block"> 是啊,天旱的今年麦子减产了,现在要种包谷,给乡党们一些期望。可这一切,,,与秋娃嫂有什么关系呢?</p><p class="ql-block"> 突然,电闪雷鸣,天下起了大雨,一群人围着乡长激动欢呼,秋娃嫂扶着老槐树仰面朝天,骂起了太阳,呜呜呜…你这天杀的东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