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州老骥的美篇

耀州老骥

清官曾孝序

郭建民

在《金瓶梅》的世界里，有几位代表正义的清官，一个是东平府府尹陈文昭，一个是曾孝序，一个是徐崶。这三位清廉正直的官员，陈文昭接了武松误杀李外传，人命关天，罪责难逃。西门庆贿赂了东京府朝中官僚，官僚降书东平府，陈文昭遵从上司旨意，对武松重罪轻判，充军孟州。徐崶接了陈经济上诉书，轻信了陈经济编造的谎言，凭主观判断，改判了李知县正确的判决书，当厅训斥了李知县一顿，宣判陈经济无罪释放。陈文昭只能算半个清官，徐崶是一个糊涂的浆子官。

曾孝序新中乙未科进士，其父曾布，北宋杰出的政治家、改革家。

曾孝序的出现，缘于一桩谋财害命案。江南扬州广陵城内，有一苖员外，其妻李氏，身染痼疾在床，家事尽托于宠妾刁氏，名刁七儿。这个刁七儿，原是扬州码头娼妓出身。苗天秀家人苗青，是个寻花问柳，不务正业的浪子，时常与刁氏勾搭成奸，一次，苗天秀偶游后花园，撞见苗青与刁氏在一起私通，不由分说，把苗青痛打一顿。

苗天秀怒气未消，又来了一位老僧在门首化缘，自言是东京报恩寺僧，因为堂中缺少一尊镀金铜罗汉，云游至此，访善记录。天秀闻之不吝，取五十两与那僧人。老僧无以为谢，观其天秀相面，实言相告，员外左眼下有一道白气，乃是死气。主不出此年，必有大灾，不可外出，避之！戒之！

不其天秀有一表兄黄美，乃举人出身，在东京开封府做通判。一日，差人与了天秀一封书，要请天秀上东京，一则观光，二财为谋其前程。天秀不信老僧之言，决意前往。“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桑弧蓬矢，不能遨游天下，观国之光，徒老死牖下无益矣。”于是吩咐家人苗青，收拾行李衣装，多打点两箱金银，载一船货物，带了安童并苗青，来上东京，求取功名。

正值秋末初冬季节，船行数日，却不料搭乘的是一只贼船，两个艄子皆是不善之徒，一个叫陈三，一个叫翁八。这苗青深恨主子日前被责之仇，一向要报无由，于是向船主如此如这般这般，趁着夜色，江中无人，不如结果了苗天秀，安童性命，将其船载的金银货物均分。三人议计已定，那苗青故意喊有贼，这苗天秀从梦中惊醒，探出身去舱前观看，不防被陈三手执利刀，一刀刺中脖下，推下水中。翁八又将安童打一闷棍，推入水中。陈三翁八分得一千两银子，将船上的货物教苗青到市上发卖。

那安童被推于水中，被另船翁搭救，幸免一死，老翁问其原由，安童将家人苗青与贼船船主窃财害命一事备诉一番，老船翁遂将安童收留。

年除岁末，渔翁忽带安童出河口卖鱼，正撞见陈三、翁八在船中饮酒，穿着主人的衣服，即密于渔翁说道:“主人之冤当雪矣。”渔翁教安童俱状告到巡河周守备府内，守备见没赃证，不接状子。又告到提刑院，夏提刑见是强盗劫杀人命之事，把状批行了。差缉捕公人押安童下来拿人，前到新河口，把陈三、翁八获住到案，二艄见安童在旁执证，一一从实招承了，录了口词。供称，下手之时，还有他家人苗青，同谋杀其家主，分赃而去。

早有门首把风儿透于苗青，苗青一听慌了，潜逃回家，暗暗藏在乐三家，这乐三浑家乐三嫂与王六儿交情甚厚，乐三嫂通过王六儿，王六儿通过西门庆，花了一千多两银子，买通了各级官吏，火到猪头烂，钱到公事办。

西门庆坐堂审问此案，安童道，主人苗天秀被陈三一刀戮死，推入水中，我被翁八一棍打倒，推入水中，幸亏老渔翁搭救，才得逃出，苗青不知下落。西门庆一听大怒:“据这小厮所言，就是实话，汝等如何展转得过！”于是将陈三、翁八二人夹打三十榔头，打的胫骨皆碎，杀猪也似叫动。他一千两赃银已追回大半，余者花费无存。苗青无罪，消遥法外。

这里提刑连日做了文书，歇过赃货，申详东平府。府尹胡师文，又与西门庆相交，照依原行文书，叠成案卷，将陈三、翁八问成强盗杀人，斩罪。只把安童保领在外听候。有日走到东京，投到开封府黄通判衙内，具诉:“苗青情夺了主人家事，使钱提刑，除了他名字出来。主人冤仇何时得报？”（第四十七回）黄通判听了，连夜修书，并他诉状封在一处，与他盘费，就着他往巡按山东察院里曾御史府投下。

安童到了东昌府，跪伏于曾御史堂下，双手递上文书并诉状，曾公看了，批示“仰东平府府官，从公查明，验相尸首，连卷详报。”东平府府尹胡师文见了上司批下来，慌了手脚，即调委阳谷县县丞狄斯彬查明此案，这狄县丞是个清廉的官，不收钱，却办了一桩糊涂案。明文下来，沿河查访苗天秀尸首下落。忽见马头前起一陈旋风，团团不散。狄县丞甚觉奇怪，即令随行公人顺着这股旋风前行，务要寻个下落。旋风所止，用镢掘开岸土，深数尺，见一尸首，宛然颈上有一刀痕。命仵作检视明白，问其前面是那里，公人稟首，叫慈恩寺。县丞即问寺中众僧人，皆言，去冬十月中，本寺因放水灯儿，见一尸首，从上游漂来，漂入港里。长老慈悲，故而收埋之，不知为何而死。县丞道，分明是汝众僧谋杀此人，埋于此处，想必是此人身上有财物，谋财害命。毎人各夹一百棍，打二十大板，投入狱中。狄县丞具书禀报曾公。各僧皆称冤不服，上诉曾公。曾公行看寻思，既是此僧害死，尸必弃于河中，岂反埋于岸上，又说干碍众人，此有可疑。狄县丞将众僧收监，将近两月，不想安童来此告状，即令委官押安童前至尸所，令其认视。这安童见其尸，大哭道，正是我的主人，被贼人所伤，刀痕尚在。于是检验明白，回报曾公，即把众僧放回。一面查刷卷宗，复提出陈三、翁八审问，执称苗青主谋之情。曾公大怒，差人行牌，星夜往扬州提苖青去了，一面写参劾提刑院两官员，贪赃卖法。

这样，这桩案层层上转，直转到蔡京的翟管家手里，翟管家收受了西门庆的贿赂，教新任巡按只批“该部知道”四个字，此案就不了了之了。曾公见苗天秀被害一案，没有个结果，就知道被打点了。

曾御史又因蔡太师所陈七事，旨意准行，曾公仍据理上书，所言太师所陈七事“内多乖方舛讹，皆损下益上之事，即赴京见朝覆命，上了一道表章。极言天下之财，贯于通流，取民膏以聚京师，恐非太平之治，民间结粜俵籴之法不可行，当十大钱不可用，盐钞法不可屡更，宦闻民力力量殚矣，谁与守邦？”蔡京大怒，奏上徽宗天子，具言，曾大肆倡言，阻挠国事。那时将曾公付吏部考察，黜为陕西庆州知州，陕西巡按御宋盘，就是学士察攸（蔡京的儿子）之妇兄也，太师阴令盘就劾其七事，以报私仇，逮其家人，锻炼成狱，将曾孝序除名，窜于岭表。

在《金瓶梅》里，曾孝序堪称一位极清廉正直的官，然而，这点正义之光，一闪即逝。

2025年6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