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烟疏离·原创散文

默斋主人

冷烟疏离·默斋主人原创散文

有的姻缘像炉中焙着的火，爱着爱着便黯淡了，走着走着便散了踪迹——其中多少半途而废的故事，拆穿来看，那埋伏在日夜相处中的裂隙与冷烟，才是无声之刃；经年的磨损处，早就摇摇欲坠了。

其一最是冷战相持者。寻常锅碗飘摇之间，龃龉原属难免；然问题如墨汁滴入水中，化解需澄明。某些人只将冷淡当作磨平锋芒的手段，却不知那冰冷的间隔如同冻土，悄然吸尽昔年燃烧的热情，最后竟硬生将情感的根系一并蛀空了。起初不过是争执后一日沉默，继而不接电话，不瞧那屏幕光亮的消息提醒，最后视而不见了彼此的存在。

天长日久，人心自有一本悄然落灰的账目。多少次貌似言和的僵局过后，其实早已变质腐朽——当年灼烫的情意，终被冷却耗尽；而那无声对峙，实则是暗处的权力搏杀。每分每秒里堆积的隔阂如同风化的积尘，只需星点外力叩击，顷刻就能粉碎看似维持的表象。世人只道那散场是为一粒尘埃引发的崩塌，却不知冰霜在每一次僵持不下的暗夜里悄然累积，早已蚀断了柔韧的希望藤蔓。

更有者，乃形同陌路的“合居陌生人”。当夫妻之间话语凋零，竟至于连争吵也成了奢侈的沟通。彼此沉默不是平静，那是倦怠已入骨髓的漠然。话在心头翻来覆去，终究化作唇边一抹似有似无的苦笑，懒得再喷吐；唯剩目光在空气中空洞穿梭，两个疲惫的魂魄，徒然共居在一个名为家的地方。

这已彻底抽去了情意筋骨的关系，哪里还禁得起一点风波的拂拭？当言语枯死如古井，心便如离岸孤舟漂摇在荒冷的海面上。孤寂的人心原本便渴望温暖注目与低声交流。一遇机缘或诱引闯入此般深渊，哪里寻得一寸缆绳可系住濒临断去的牵绊？于是摇摇欲坠之塔终是随意外一击而分崩离析，其中哪来幸运可凭？

其三尤其可怕的，是看不见对方的良善与辛苦付出。婚书红印犹在眼中，却早已熟视无睹爱侣那些曾经令心跳加速的光泽与珍贵之处。生活被岁月熏制成一种机械循环时，某些目光就变得比灰尘还要薄情。

那些付出啊，当它们被视作理所当然、甚至换来一句“又有何难？”，才真如刺心之刀穿透过。热恋时煮半生不熟的菜尚博得惊喜赞叹，如今费心费力烹饪一桌子辛苦，不过如同往寒井投下几颗石子，没有回声。

婚姻并非靠初时燎原烈火维系其不朽，实赖于日常中彼此照拂的微光。每一缕暖流，每一寸回应体恤，俱是坚韧生存的基石。当夫妻失却聆听对方脉搏温度的能力，无论冷若寒铁，视而不见，或者默然中倦意已成死水——无非都只是等待时机碎裂的脆弱结构。

真正让屋檐倾颓的不是骤雨，乃经年屋檐下方渗水而不顾的每一滴忽视——那无声之刃悬于共度岁月的头顶，终有一日，斩断了彼此仅存的依恋丝线。

人间温情，从最初燃烧的星火直至熄灭，其间无有巨响，唯有一寸寸冷烟，一缕缕疏离悄然爬过两人相视的距离。在彼此目光交汇之处，竟筑起了一道看不见的厚墙；昔年相看两不厌，如今却连叹息也嫌多余。唯在爱意枯竭后，才听见沉默之下轰然坍塌的回响在四壁间来回撞击，其声悲怆。

婚姻终究如屋，需日日拂拭那名为忽视的微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