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楼狐影⑧

慕容懿祯

　　悦澜湾是一家赌坊，赌客们清一色都是男人，形形色色之人都围聚一堂拼杀博弈，无非为的就是想凭借自己的手气不劳而获罢了。

“来来来，买注离手，”吆喝声声，闻声乃女生之音相，然而细看却是一位二八年华的少年，此人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模样俊朗，衣着整齐干净，袖子撸起，粉臂露肩，香汗挂腮。

一群人围着他，瞪着桌盘，碗碟在他手中快速运转，直待尘埃落定，打开碗碟，众人一片哗然，悲喜者形于色。

约莫两个时辰后，围观之人渐渐的无趣散去，众人皆自哀叹手气不佳，少年利索地收拾残局，在众目睽睽之下扬长而去。

赌坊里的看客按捺不住好奇的心，便问赌坊的小厮，小厮一边忙着招呼玩家，一边说：“ 每天早上开局签到，自己坐庄，输赢自负，我们也不知道是谁，只要给银子老板都当祖宗供”。

“看样子家里还有几个钱，要不然这么折腾，得多少身价啊？！”其中一个中年大叔羡慕的说。

“前几天我去东边大街，看他进了宸员外家，应该是宸家公子”一个穿着青衫的小胡子在旁边搭腔

“听说宸家有几位公子，说不定就是他们中的哪一位，有钱人家不稀罕这些小钱。”

赌坊老板李掌柜的不喜欢人家嚼舌根子，又不好呵斥别人，连忙过来转移话题：“各位客官今日有什么输赢啊？要不要再玩几把？”

　　李老板见他们都散了，叫来管事账房刘老头“那位公子爷今天输赢如何？”，刘老头笑嘻嘻地说：“老爷放心吧！那小子今天赢了不少，赏钱也给的多，要多来几个这样的主，老爷日进斗金，财源滚滚啊！”

这几人都是输了钱的，怕老板拉着又陷进去，回家不好交差，赶忙识趣的都散开。

李老板满意的捏着下巴那一撮胡须“这宸员外家大业大，夫人又有财有势，妾室又多美貌，好事都让他得了去，上辈子积德行善自有今日之福啊！”

刘老头点头哈腰的巴结着附和“听说这夫人特别喜好名画，高价收集了不少呢？”

李老板叹叹气“一张区区字画，竟然是普通人一年的收入，暴利啊！”言语中有嫉恨的不满，惹的刘老头半天不敢搭腔。

宸员外妻妾成群，有五子两女 。正室虞书欣乃大家闺秀，孕有两子一女，儿子均成家立业自有官邸，女儿待字闺中。

宸员外有三房小妾，各有一子，其中最受宠的二房妾室姓周字思思，是宸员外花了重金聘来的青楼女子，东京汴梁人氏，如今还有一个未满五岁的女儿。

宸员外五个儿子里最小的刚到舞勺之年，是小妾所生。妻妾多了难免是非就多，宸员外虽然不惧内，但是妻妾们闹起来也是鸡飞狗跳的，因此他除了在官场应酬，其余时间都会去后院禅房静养，不许任何人干扰。

除了彦管家有事通报一声，没有谁能请得动宸员外。夫人虞书欣年纪三十余岁，每日种花弄草，和女儿做女工打发渡日。

因为喜欢绘画，因此虞书欣也会收集一些名家名画，不惜千金求购。这一天，她与女儿在书房描摹山水画，女儿一边磨着墨，一边打瞌睡。

伺女兰芝掀开帘子快步走进来，娇声细气的说：“夫人，外面有一个乞丐拦着大门，怎么都赶不走，说什么有一张名画要卖给夫人，”

虞书欣听闻连把毛笔搁置砚台，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在廊中迂回前进，不大一会儿就来到大门外。

男仆赶紧把门打开，果然见一个头发蓬松，衣衫褴褛的老者拦在门口，手里还有一个锦绣釀，细长型的卷轴。

夫人问清楚明白后，接过卷轴，兰芝连忙帮着打开花卷，只见画中青山悠悠，绿水潺潺，竹篱茅舍，淡烟衰草孤村，好美的一副山水人家。

仔细一看，还有袅袅青烟，分明还有一男一女，好似夫唱妇随的恩爱夫妻，其乐融融。虽然不是什么名画，但是画工出神入化。

虞书欣想到自己的处境，虽然衣食无忧，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她心里想往的还是一夫一妻制，过着男耕女织的平淡生活。

妻妾之间的勾心斗角，一地鸡毛的琐碎日常，搅的她焦头烂额。于是她慷慨大方的给拿了一些碎银给乞丐，也算是积点德吧！老者也不言谢，挥袖而去。　

　　正室虞书欣每日和女儿聊天的时候，多少也不避讳了，告诫女儿一定要有才艺，否则难免被小妾欺侮挟持着，不能如愿的当个太平正室，不要步了她的后尘。

这宸员外郎正室所生的女儿因为相貌无奇，身材臃肿，至今未嫁。所幸家教甚严，知书达礼，习文舞墨，倒也是一个贤惠女子。

宸员外郎早年留连青楼，如今妻妾成群后也有些时日不再去，如今妻妾不和睦也扰得他心烦意乱，便想起好一阵子没去秦湘楼了。

这年正好是元宵节，襄阳城的元宵节盛景繁华自不必细说，单是包含的精彩纷呈的表演就目不暇接。

《东京梦华录》曾有记载，包含吞铁剑、演傀儡戏、魔术、吹箫管、剧术、杂办、筑球、说书、弄虫蚁、鼓笛、弹嵇琴等。

当然重头戏还是赏灯。燃灯与赏灯习俗自隋唐后逐渐流行。辛弃疾《青玉案·元夕》描绘的正是宋代元宵节观灯盛况：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秦湘楼的“品花宝鉴”也刚好赶上这个时节，所以多少也沾上一些喜气，此时虽然春寒料峭，但是在秦湘楼这里“春色满园关不住”。

不少达官显贵赏灯之余意兴阑珊，都会来这条最繁华的街道瞻仰膜拜，一掷千金、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