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七年求学生涯 (6)

罗家融

<b>6.1 中国科学院等离子体物理研究所</b><br>等离子体物理研究所成立于1978年9月,是一个国內鲜有研究的磁约束核聚研究所,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就是研究从海水中发电。为了使读者能方便地阅读后面的章节,这里对等离子体物理研究所的历史进行一些回顾。<br>在上世纪70年代,一批执着于科研事业的开拓者们,陈春先、严陆光、邱励俭和季幼章等老一辈科学家艰苦奋斗、锐意进取,怀着共同的志趣,筹划在合肥建立高温等离子体物理与受控核聚变研究机构。陈春先,1958年12月毕业于前苏联莫斯科大学物理系,代表中方留学生在毕业典礼上发表毕业演讲,并受到当时苏共总书记赫鲁晓夫的接见。1958年~1986年在中国科学院物理研究所从事理论物理、激光新型半导体等新领域的研究开拓工作。1970年~1986年发起国内磁约束核聚变研究,在中国科学院物理所建立了国内第一个托卡马克装置(6号),是中国科学院合肥受控热核反应实验站主要组织建设者,曾任中国科学院等离子体物理研究所副所长。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慷慨激昂发言的陈春先前辈</b></h3> 在1971年,一次中关村普通的科学集会,讨论聚变研究前景,会场上有一个穿着一件又破又旧的红毛衣,又粗又胖的中年人,慷慨激昂地,用清晰而又具有物理活力的发言,震撼了全场“只有托卡马克才有希望”,发言者就是陈春先。这是IAEA新西伯利会议(1968年10月)后的2年,托卡马克概念还沒有普及全球,而中国科学还处在“文革冬眠”时代。<br>在1972年,陈春先到合肥,主要考察合肥是否具备建造大型托卡马克的条件。他毫不迟疑的说,综合实验、加工、电力供应及其它设备,他毫不迟疑的说,综合实验、加工、电力供应及设施条件,这里就是大型托卡马克最合适的基地。通过陈春先坚毅不拔的努力,在文革时期,说服了科学院与安微省革委会,建立了中国科学院合肥受控热核反应实验站(简称受控站,即等离子体所前身),这在当时历史条件下,简直是奇迹。接着,在全国各地,找到了在接受“再教育”的北大、清华、复旦、科大的“精英”110人来到了这里,它们就是等离子体所以后兴旺发达的“人气”所在。<br><br>在那个年代,这批精英们最好的志愿是能专业对口,不管是边疆还是“三线”。当时岛上生活艰苦,交通十分不便,地处乡下。一个星期买一次菜,半个月买一次粮,家住市区的同志只有周末才能回家,平时都住在岛上。有些家住市区的同志为了照顾年幼的孩子,只好每天骑自行车上下班,那时连接市里和岛上的路比现在差多了。 在陈春先的鼓动下,邱励俭,湖北武汉人,1955年毕业于华中工学院动力系,1960年获苏联动力研究所工程物理副博士学位,加入了中国科学院安徽光学精密机械研究所的受控研究小组。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奔八的邱励俭老师坚持天天到办公室分析实验数据</b></h3> 在第一届全国科学大会召开之际的1978年,经过多年的努力,9月20日中国科学院等离子体物理研究所终于在合肥诞生了。当时国家拟在合肥建造一个具有当时世界先进水平的大型热核反应实验装置。选择合肥的一个重要原因即电工所已于六十年代在合肥建成一个储能达到2×10的8次方焦耳的大型储能电感装置(又称为“八号电感”),此电感装置能为热核聚变装置的强大脉冲电源提供重要支持。当时策划中的托卡马克实验装置就被命名为“八号装置”,向国家申请立项的大科学工程项目就被称为“八号工程”,由此成为等离子体所矢志聚变中国梦的科研启航。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1981年5月张劲夫同志来所视察八号大电感</b></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1981年月4月23日华罗庚副院长参加八号工程奠基</b></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等离子体所副所长李凤楼同志在八号工程奠基典礼上讲话</b></h3> 正当全所上下,一心奋发,建设大型受控热核反应实验(八号工程),开创了一个为寻找中华民族未来能源,而努力奋斗的时候。中央2号文件,却因为国家经济困难,而要求八号工程下马。这对刚成立的等离子体所带来了几乎是“灭顶之灾”,这时陈春先提出不建装置,保存其他建所条件(实验大疔、电源及工厂),开展中小型和多途径的研究方针,这就为今后等离子体所的东山再起奠定了基础。 <b>6.2 新的拼博</b><div>35岁的我,在完全不懂等离子体物理的情况下又开始了新的拼搏,这次该所共招收8个研究生,年龄跨度达14年,并且其他同学大部分是985和211学校毕业,我是最差的学校毕业生,又是年令最大的。尤其是英语非常吃力,很难跟上,是我的夫人大力了支持我。<br><br></div><div>在科大学习了半年的基础课之后,就到所里开始硕士论文的准备,当时根本不知如何切入,因为对托克马卡等离子体仅仅只是一知半解,这时郭老师吿诉我,从零开始学起,跟着范叔平老师(郭老师66届复旦的同学)工作。</div><div><br></div><div>基于当时的情况,等离子体所里只有两位老师可带硕士研究生,霍裕平所长带理论的学生,我的同学陈明(科大毕业)跟霍老师,基余的7位同学将研究等离子体物理实验,全部挂在邱励俭付所长的名下,由实际导师带领,像我的同学林宏(科大毕业)师随谢纪康(托克马卡等离子体实验研究室付主任);我的同学万宝年(扬州师院毕业)和赵燕平(南开毕业)跟着王兆坤(波加热实验研究室主任);而孟月东(扬州师院毕业)则是李干的学生;张北超(安大毕业)跟随陈妙荪(中性束注入研究研究室主任)做中性束注入的研究;李建刚(哈工大毕业)和我是郭文康(托克马卡等离子体实验研究室付主任)的学生。</div><div><br></div><div>范老师是1979年进所的,以他自巳学习等离子体物理实验的经验吿诉我:“先必须学习等离子体平衡理论,熟悉装置的基本结构,掌握电磁测量全过程”。听了这些当头都发昏了,这三件事说说容易,要掌握哪有这么简单啊。唉!沒办法上了‘贼船’只能硬着头皮跟着走吧!</div><div><br></div><div>在1980年郭老师团队(团队有姜同文、顾云、周丁发、刘岳修和范叔平等)已开始启步设计HT-6M装置,装置的工艺部分则在翁佩德和李忆馥两位老师的直接负责下安排,电源系统则由许家冶老师负责研制,真空室由毛新桥老师设计,水平位移反馈系统在周永诚老师的指导下在等离子体所自行研制。</div> <p class="ql-block"><b>前排左一张谱萍(HT-6M资料员),左二李忆馥(装置的工程和工艺设计者),左三姜同文(HT-6M主要物理设计者及等离子体所低杂波系统的祖鼻)左四周定发(HT-6M磁体位形的主要设计者),左五范叔平(HT-6M电磁测量的设计者),左六本人,左七毛新桥(HT-6M真空噐的设计者),后排左一刘岳修(HT-6M物理设计者),左二郭文康(HT-6M主要物理设计者),左三王晓蝶(HT-6M纵场磁体工艺设计者)。</b></p> 由于“八号工程”暂停,于是HT-6M装置才有了机会入驻8-1大厅组装,而8-2大厅则把当时亚州最大的四个脉冲发电机组安装在内,在我的记忆中它好象与八号电感一样,除了显示硬件实力之外,沒有为等离体所的托卡马克装置做过任何贡献,现在它们只能退出历史舞台,孤零零地呆在马路边和湖边回忆着它过去的“丰功伟绩”。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当时亚州最大的脉冲发电机组</b></h3> 为了在1984年底成功实现HT-6M装置上的等离子体实验,研究所几乎全员出动,汇聚到8-1基地,全力以赴投入到HT-6M的建设工作中。工厂钳工班班长任师傅带领技术精湛的王师傅和聪明伶俐的徒弟过华一,全身心投入到装置的组装工作中。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任师傅在清洗真空室</b></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组装完工的真空室和16并纵场线圈</b></h3> 许家治、刘保华以及黄河(等离子体所第一批硕士研究生之一)则肩负起HT-6M装置电源部分的重任;计算机专家舒炎泰带领团队负责数据采集系统的实施,确保数据精准无误;叶耀林带领罗南昌负责真空封装、检漏及烘烤工作,他们日夜加班加点,毫无怨言;控制系统则在范叔平的带领下,由陈尔恋和我一同努力,力争在预定时间前完成任务。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HT-6M装置的总控制台</b></h3> 在全体人员的共同努力下,终于在1984年的秋天完成了HT-6M装置的全部组装。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全部组装完的HT-6M装置</b></h3> 我83年加入HT-6M时仅仅只有完成了打地基和平台的建设,因此我实际上是参加了该装置的全部建设,这段时间白天跟着装置建设,晩上啃着等离子体平衡理论这块骨头,真的是很辛苦。<div><br></div><div>其实这一段建设装置的经历,对我今后运行‘人造太阳’-EAST是有极大帮助的。在我的贵人-夫人的相助下,还是逐步渡过了这一难关。最使我感动的是,她为使我全心全意投入学习,在83年3月生儿子时,不要我伴陪在她身边(她是在上海生产的),我是在儿子三个月时才第一次见到他。</div> 这里还有一段有趣插曲,儿子出生一月之余,夫人发现儿子头不太灵活,去求医被告之是斜頚,其原因是出生时位置不对造成的,经过中医的半年推拿终于恢复了。当我把此亊分享给同学时,巧的是当时吴颕(华中科技大学代培生)他的女儿也有类似病情,去了做推拿也得以了恢复。其实原因很简单,两位都属于高龄产妇不宜釆用顺产术,应用剖腹产,但当时不提倡剖腹产,强调顺产术好,千篇一律造成了这些不必要的麻烦,真是形式主义害死人。<div><br></div><div>HT-6M装置的控制台和积分器由范叔平老师设计,南京电子管厂制作的,为了保证工艺质量,必须先在南京先期进行验收,36岁的我经历了第一次的出差,享受了在执行合同过程中甲方人员的待遇。在档案中我是1969年参加工作的,但之后的16年中我从沒有拿过工资,直到1985年10月领到了人生中第一次的工资,当然也沒用公费乘过任何交通工具,说来也奇怪这种亊只有在那荒唐的年代才能出现。</div><div>在这一年中我们完成了全部的HT-6M安装工作,并且完成了全部的工程调试,为1985年初的HT-6M首次运行打下了基础。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我自己心里知道</div>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完成了全部安装工作的HT-6M装置</b></h3> 在这一年中我们不但进行了平衡调试,还初步完成了离子回旋的工程调试,到了六月份我硕士阶段的萝卜干饭也已吃满三年了,在夫人的全力帮助下,我终于顺利地在1985年硕士研究生毕业了。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范叔平老师祝贺我顺利地完成了硕士阶段的学习</b></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笔者的硕士研究生毕业证书</b></h3> 当时我的夫人还要我继续攻读博士,尽管我也参加了博士生入学考试并通过了考试,收到了录取通知书,我感到自己亏欠这个家庭实在太多了,自己37岁了还没有正规的收入来支撑这个家庭,并且儿子也必须要由两个人共同来培养。毕业了还是找个单位工作吧,博士生研究生就不读了吧,但是我的导师(郭文康老师)坚决不放我离开等离子体物理所,于是便留在了等离子体物理研究所工作,这样在安徽又待了20年,最终成为了一个聚变工作者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笔者的在职博士研究生录取通知书</b></h3> 真是因为有了硕士研究生这一段工作经历和留所工作运行HT-6M装置的成果,笔者破格获得了1988年中国科学院科技进步一等奖&lt;中型托克马HT-6M聚变实验装置及其实验系统&gt;的成员之一。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笔者生平中第一张获奖证书</b><div><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color: inherit;">我们这批入学的同学(8人),三个人出国深造,留所五人(一人李建刚多年后被聘为中国工程院工程院士,一人万宝年多年后被聘为中国科学院科学院士),后来基本上都成为了等离子体物理研究所承上启下的关健人物,为我国的核聚变亊业的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span></div><b>后记</b><br><div style="text-align: left;"><span style="color: inherit;">四年的大学生活和三年的硕士研究生生活很快的就这样过去了,在大学里我学到了解决科学问题的方法,在研究生阶段</span><span style="color: inherit; text-align: center;">我</span><span style="color: inherit;">学到了解决科技问题的实践经验,使我初步成为了一个既有基本理论知识又有实践经验的科技工作者,为以后30多年的科</span>学<span style="color: inherit;">研究打好了非常坚实的基础,可以这样说,从这个时候开始我的聚变梦想可能已在潜意识中初步形成了。</span></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span style="color: inherit;">(全</span>篇<span style="color: inherit;">完)</span></b></div></div></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