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马心语（二百八十一）

老骥

中国画马大家之七：龚开（南宋） 龚开（1222年～13072），宋末元初画家，字圣予（一作圣与），号翠岩，晚号龟城叟、岩叟，人称龚高士。淮阴龟山（今属江苏省淮安市洪泽区老子山镇）人。景定年间曾任两淮制置司监当官。他是一位诗文书画都擅长的文人画家，山水画师法米芾、米友仁，人物、鞍马则学曹霸，亦能画梅、菊等花卉。喜欢用水墨画鬼魅及钟馗，“怪怪奇奇，自成一家”，开写意画之先河。从现存作品看，其特点是用笔粗重、墨色淋漓，造形比较夸张，画上多题诗及跋语。抒情寓意，寄托遗老的怀抱。 写意画马第一人众所周知，中国古代绘画在宋以前多工致，宋代更以工细艳丽的画法为上。但从唐代起，就有张躁手摸绢素、王墨头项绢素作画，五代有徐熙作“落墨花”。宋代一些画家在前人实践的基础上，进一步尝试新的、潇洒放纵、奔放淋漓的画法，所以龚开的马与梁楷的泼墨人物，以及一些擅长水墨花卉的画家，是宋代一边倒的院画风中大胆变革的一批画家，他们的探索和创造推动了中国画的发展。龚开画马的方法引起了历代美术评论家的注意，在《画鉴》、《图绘宝鉴》、《珊瑚网卷》、《绘事备考》、《佩文斋书画谱》等等许多画论、画史著作中都有记载，虽然评论家们受时代、环境所囿，认识不清这一创新画马的意义而褒贬不一，但他们都一致肯定这是龚开画法的特殊之处。因此可以说，龚开开创了写意画马之先河，为写意画马之第一人。攀龚开画马从主题之深度、意境之特殊技巧之新颖而有别于他的前辈，在中国画史上具有其独特的地位。龚开画马师法唐代曹霸、韩幹，但突破传统，首创“描法甚粗”的写意风格，用豪放简练的线条表现马的精神，而非追求形似。 影响与评价龚开的写意画法打破了宋代院体画的精细传统，与梁楷的泼墨人物共同推动了中国画向写意方向发展。 元人评价其马“风鬃雾鬣，豪骨兰筋”，虽瘦却气势逼人，如“疾雷迅电”。 近代学者认为，他因隐居而影响受限，但实为中国绘画史上的重要革新者。代表作品《骏骨图》（日本大阪市立美术馆藏） 《中山出游图》（美国弗利尔美术馆藏） 《宋江三十六人赞并序》（文学史料）龚开的艺术不仅是技法的创新，更承载着深沉的遗民情怀，使其成为宋元之际最具代表性的文人画家之一 龚开的《骏骨图》以粗重的笔触和水墨擦染，让马匹显得立体感十足。画中的马头朝左，无辔头、缰绳，给人一种避世之感。尽管瘦骨嶙峋，但关节、背脊和眼神都透露出力量感，仿佛仍有千里之志。龚开在画中自跋，表达了对南宋的惋惜和对自身气节的坚守。这幅画在绘画史上开创了明清写意画的先河。 龚开所画的马以“风鬃雾鬣，豪骨兰筋”的战马为特点，多逝电追风之状，且多惊人奇姿。元人马臻在《龚圣予画瘦马行》一诗中写道：“……画时想极虚无垠，思入万里沙声昏。凝精洞视色不变，杳冥之中百体存。相经合备渥洼种，仰首鸣天鼻欲动。气豪似与神龙争，疾雷迅电惊尘梦。忆昨嫖姚骑战时，旋云转雾飞四蹄。翻然踏碎关山雪，归来汗血光淋漓。……”他多次直接以“瘦马图”为画题，画中马棱棱并露十五肋，突出表现战马的勇猛和威武。从画法上看，从唐之曹霸、韩干、韦偃，到宋之李公麟、元之赵孟頫，他们作品中的马，都是被豢养得膘肥体壮，着意表现马丰满的体魄。画法上笔法紧细，着色渲染不露痕迹。而龚开却不落窠臼，创造“描法甚粗”的写意画法，用洒脱简练的线条、豪放的画风，反映马的精神、气势，抒发魂梦萦绕作者收复河山的梦想，画面的主题和艺术技巧得到了高度的统一 龚开自题《骏骨图》的跋内容为： “一从云雾降天关，空尽先朝十二闲。今日有谁怜瘦骨，夕阳沙岸影如山。经言马肋贵细而多，凡马仅十许肋，过此即骏足。惟千里马多至十有五肋。假令肉中画骨，渠能使十五肋现于外，非瘦不可。因成此相，以表千里之异。” 。 这段题跋以诗及文字结合的形式，借马抒怀。诗先营造出一种苍凉的氛围，感叹骏马从云端降临后，先朝繁盛马厩如今已空，体现出今昔兴衰之感。后面的文字从相马的专业角度阐述千里马肋骨特点，表明此画中瘦骨嶙峋之马实则是有非凡特质的千里马，实则是自喻，以千里马的不遇来感慨自己才能被埋没，有着深沉的身世之叹和对社会不识人才的批判。 龚开题跋局部 “洛陽令俞焯”为《骏骨图》题诗。诗的内容为：骨如山立意如云，细肋分安十五匀。因看两龚诗与画，千金买骨是何人。洛阳令俞焯此诗围绕《骏骨图》，借画中马骨相、肋骨之态，关联“千金买骨”典故，抒发感慨。 千年马骨，墨韵中的愤懑与志气在大阪市立美术馆的珍藏中，一幅南宋龚开的《骏骨图》静静诉说着跨越时空的故事。这幅作品，不仅是一幅精湛的水墨画，更是宋末元初那个风云变幻时代的艺术写照，是龚开内心世界的真实映照。画中的老马，瘦骨嶙峋，却低首漫步于风中，无辔头、缰绳的束缚，鬓尾随风微动，腰间15条肋骨历历在目，铜骨铁臀之下，精神矍铄，仿佛仍有千里之志。这匹马，不仅以其形态之独特吸引观者眼球，更在龚开的笔下，化作了体积感的强烈表达。不用描法和敷色，纯以水墨擦染，却让人仿佛能触摸到那马儿的骨骼与肌肉，感受到其内在的力量与坚韧。龚开，这位宋末元初的画家，以其独特的艺术视角和深厚的情感底蕴，将这匹老马刻画得栩栩如生。他纯以水墨擦染的技法，不仅体现了其深厚的绘画功底，更暗含了对那个时代人事的讽喻。画马之瘦，实则讽喻人事之非瘦不可；画马之坚，又何尝不是对自我意志的坚守与宣扬。龚开自题的字型奇古，别有天趣，更是为这幅作品增添了几分文学色彩和历史厚重感。他以画为语，以马为媒，将内心的愤懑与不满，借这幅《骏骨图》得以抒发。而画中的马儿，仿佛也成为了龚开内心的写照，虽身处乱世，却依然保持着自己的风骨与志向。将龚开的《骏骨图》与故宫博物院藏任仁发的《二马图》相对比，不难发现两者之间暗合之处。不同的画家，不同的时代，却以相似的艺术语言，表达着对马的热爱与敬仰，对人事的讽喻与感慨。《骏骨图》不仅是一幅艺术珍品，更是一部历史的见证。它让我们在欣赏艺术之美的同时，也能感受到那个时代的风云变幻和画家内心的波澜壮阔。而将此画中的马联想到了金晨，或许正是因其所散发出的那种坚韧与美丽并存的气质吧。 创作背景与主题历史隐喻‌龚开身处宋元易代之际，常以马题材寄托遗民情怀。《骏骨图》描绘瘦马嶙峋之态，暗喻南宋覆灭后士人的气节与凋零，画面题诗“一从云雾降天关，空尽先朝十二闲”更强化了故国之思‌。作品突破宋代院体画传统，以简逸笔法传达“骨相”之美，呼应元代文人画重意轻形的审美转向‌。 艺术特色造型与笔墨‌瘦马意象‌，马匹肋骨凸显，线条枯涩遒劲，以“骏骨”象征高士风骨，与元代杨维桢书法中“乱世气”的狂放美学异曲同工‌。笔墨技法‌融合书法用笔，马身以淡墨皴擦，鬃尾则用飞白笔法，体现龚开对唐宋传统的革新‌。构图与题跋‌画面留白疏朗，突出瘦马孤寂感，题诗与画境相生，形成诗书画一体格局，类似杨维桢《真镜庵募缘疏》的章法处理‌。 历史地位与影响承前启后‌：龚开艺术上承黄宾虹、齐白石推崇的宋元笔墨‌，下启元代文人画“以书入画”的风潮，其《骏骨图》与孙逸《黄山图》的“清气”追求共同构成元初画坛多元面貌‌。‌文化象征‌：作品被视为遗民艺术的典范，其隐喻手法影响了后世如八大山人等画家对政治隐晦表达的方式‌。现存争议：目前公开资料中，《骏骨图》真迹收藏信息未明确，部分学者通过题跋和风格比对认为其可能藏于日本或中国内地博物馆，需进一步考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