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这是写于 2013-1-28 一篇旧作,今天读来依然倍感亲切。</p><p class="ql-block">1970年初春的一天早晨,逼人的寒气弥漫在田野村庄。已经在生产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近两年的我,把腰间御寒的皮带又紧了几扣,肚子真饿啊!我们已经断炊几天了。昨晚我们几个在队里开完会后,窜到邻队知青点,每人混了半碗汤面条。虽说没吃饱,但也蛮顶事,最起码昨晚回来后不久就进入了梦乡!一个多月没盐、没醋、没调料,更别说有青菜萝卜的白水煮面,吃的我现在想起来还直恶心!可当时因为没钱买盐买醋买调料,(农民吃菜要在自家的自留地里去摘,我们知青没有自留地,只能吃生产队一年分配的萝卜白菜,其他时候要去集市买。)这种饭我们硬是吃了一个多月!就这还有连续几天吃不上的时候。这不我们又断顿了,一连几天吃不上饭,还要参加强体力劳动的滋味真不是好受的。但是我们为了滚一身泥巴,练一颗红心,在农村扎根一辈子!依然真诚的面对着这一切顽强的生活、劳动着。</p><p class="ql-block"> 今天早上队长安排我们用架子车(人力车)拉粪,那一堆粪不大没多少,我们虽然肚子很饿,但是干劲还行,还没到下工的时候,我们一会儿就干完了,其他社员早躲到一边歇着去了。我为了主动接受再教育,又去找队长再要些活路来。</p><p class="ql-block"> 我拉着车子满村找队长,我们的村子有三条路,分别叫上街、下街、南街。当我拉着车子走到下街时,,一个农民老汉怀抱一个婴儿从他家走了出来,叫住了我,我问他知不知道队长在哪?他并没有回答我,而是从婴儿怀里掏出一个硕大无比的、雪白雪白的大馒头递给了我。看着这大馒头我一下子惊呆了,这馒头真大,一个足有两三斤!够我好吃一顿的!我下意识的把这个大馒头接了过来。忽然我缓过神来,我这是在干什么?我怎能平白无故的要人家的馒头?何况那是在饥荒年代,谁家的粮食都很紧张!我急忙推辞,嘴里说着不要不要,转身拉起车子就要走。那老汉对我说:“王新中这馍,你无论如何都要接下。这是咱这的规程(规矩)!”我忙问:“这是啥规程?”老汉说:“咱们这有这样的一个讲究,碎娃满月这天,由他爷爷把孙子抱出来见人,也叫转娃。碰到的人要把这个大馍接下。今天我家孙子满月,你是我娃头一个遇见的人。况且还是城里来的知识青年更应该将这馍收下。”听到这里,我忙说:“既然咱这里有这规程,那我就收下了。”我很有礼貌的将他的孙子称赞了几句,说了一些祝福的话,又拉着车子找队长去了。</p><p class="ql-block">老汉望着我像是在期待着什么,走了几步,我看到老汉将他的孙子抱到一边,在门外的土堆上捡了一块大的土坷垃放到婴儿怀中,转身回去了。我望着老人奇怪的举动,一脸狐疑十分不解。下午上工时候我把遇到的事情告诉了其他几个社员,我的话音未落,一群社员叫了起来:“王新中你要当干大(就是干爹)了!孩子他爷爷说得没错,但没讲遇到的头一个人就是孩子的“干大”,而且这个人要距离他家越远越好,越远孩子将来越有出息。你是城里的知青,这是他家求之不得的,这个馍馍你当然得收下”。我说“那为什么要给孩子怀里放土块”?他们讲:“这就是你的不是,礼尚往来人家给了你个大馍馍,这是人家给你的礼物。你也得给人家娃娃回个礼,你不懂道理,人家也没法怪罪你。总之不能让娃空怀回家,因为当时门外没有任何东西,所以只好捡个土坷垃装在孩子怀里,使得孩子不能空怀。现在有个办法可以解决,就是要你拿出个礼物把那个土坷垃赎回来”。我说“拿什么赎回呢?”有人提议用红线串六个铜钱或者用一块钱人民币去赎。天哪!我在哪去找铜钱和一块钱?那是一块钱要买30个鸡蛋的年代。当时的我除了身上的衣服,真是一文不名,没有任何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连一分钱都没有!想来想去我想起用毛主席语录的红塑料皮去赎,这是一个绝好的主意!第二天当我拿着毛主席语录皮去他家的时候,他们全家人那个高兴劲就别提了!这就是我四十多年以前的一段“当干大”的奇遇。</p><p class="ql-block"> 五十多年过去了,我下乡的地方依然有满月转娃和拜干大的习俗。但绝不会有我这样一分钱都拿不出手的干大了!</p><p class="ql-block">2013-1-29 10:49</p><p class="ql-block"> 这篇文章5月19号在番禺日报登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