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河流与码头叙事

戴尔

<p class="ql-block"><b>几天前,文友在美篇留言,建议我在散文《父亲的河流》中,更细致地铺叙河流江岸的码头,以增添文章的历史厚重感。</b></p><p class="ql-block"><b><span class="ql-cursor"></span>这一建议,如同一把钥匙,瞬间开启了我记忆与思考的大门,让我对码头文化有了诸多思索。码头文化,宛如一部厚重的史书,承载着岁月的痕迹,蕴含着无数动人的故事。</b></p> <p class="ql-block"><b>在赣县南塘老家,麂滩古码头曾有过辉煌岁月。据考证,其鼎盛时期可追溯到数百年前。那时,它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是南塘、三溪、田村、白石等多地货物的集散枢纽。每日,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货物的装卸声不绝于耳,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宛如一首热闹的市井交响曲,勾勒出一幅繁华至极的画卷。然而,时光如流,岁月更迭。到了父亲那一代,麂滩古码头的集散功能便开始渐渐衰退。在我儿时的记忆里,那铺满鹅卵石的道路依旧蜿蜒,但两旁的店铺却似迟暮的老人,失去了往日的生机,只剩下断壁残垣,在风中孤独地诉说着时光的沧桑。曾经热闹非凡的圩场,也已变成了一片簌簌作响的甘蔗林,仿佛在轻轻叹息着往昔的繁华不再。</b></p><p class="ql-block"><b>进入21世纪,随着公路改道以及船埠大桥的修建,麂滩古码头彻底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那曾经的喧嚣与繁华,如同缥缈的梦境,只化作记忆里模糊的影子。</b></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再看赣州市东河涌金门码头,它曾是贡江众多码头中最为耀眼的存在。货船与渔舟来来往往,宛如江面上灵动的音符,大多都会在此停靠。1985年9月,我在赣州读大学,因父亲的缘故,对这个码头格外熟悉。那时,东河古城墙外,一条长满杂草的小路蜿蜒伸展,透着几分静谧与荒凉。而涌金门码头上,却是另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热闹主要源于那些上上下下忙碌的搬运工人,其中女子占了很大比例,她们多是市航运公司的家属。在我的记忆中,她们劳作时的模样如出一辙:手上戴着厚实的手套,那是岁月与劳作的象征;头上扎着朴素的头巾,遮挡着阳光与风雨。几块简单的木板,一头搭在货船上,一头搭在码头的台阶上,便成了货物搬运的通道。她们用柔弱却有力的双手,将货船上的物资,一点点搬运到岸上的仓库,每一次弯腰、起身,都承载着生活的重量,也诠释着坚韧与勤劳。</b></p><p class="ql-block"><b>也正是因为赣州东河几个大码头的存在,当时的赣州,除了南门口、文清路热闹非凡,沿东河的赣江路、解放路和濂溪路也充满了人间烟火气。街道两旁,粮油店、小饭馆一家挨着一家,饭菜的香气与人们的欢声笑语交织在一起,生意兴隆至极。解放路更是凭借着靠近货物集散地码头的优势,成为了当时赣南最大的商品交易批发市场,繁华一时,尽显活力与繁荣。</b></p> <p class="ql-block"><b>1989年大学毕业后,我分配到赣县南山片的横溪中学工作,学校不远处便是横溪古码头。横溪古渡,是贡江支流桃江的重要渡口,犹如赣南南部水上交通大动脉上的关键节点。上游山区的木材、毛竹等物资,顺着桃江水运在此集散,诉说着它曾经的重要地位。十六岁的父亲,曾随祖父在此放过竹排和木排,他执篙伫立排头,身影在江风中显得坚毅而挺拔。赣县最大的林场——荫掌山林场和木材储蓄站紧靠横溪渡,更是彰显了其在水运领域的重要性。</b></p><p class="ql-block"><b>横溪古渡,长河奔流,岁月在这里留下了深刻的红色印记。1934年10月,中央红军红八军团在横溪渡与国民党军展开激战。横溪村的摆渡人聂家兴父子等渡工,在夜色的掩护下,不顾危险,用木排、竹排帮助千余名红军战士渡河,他们直至累瘫在地,也毫无怨言,谱写了一曲军民鱼水情深的壮丽赞歌。</b></p><p class="ql-block"><b>八十年代末,横溪渡河面宽阔,水流湍急,仍有铁驳船在两岸摆渡。去寨下、枧溪和立濑家访时,我们便会在此登船,溯江而上。晚饭后,我们也时常会漫步到这里,坐在江边古榕树硕大的树根上,望着夕阳西下,余晖洒在江面上,波光粼粼,渡船横泊;听着河水奔涌的声音,思绪也随之飘向远方,仿佛能听到历史的回声,感受到岁月的沉淀。</b></p> <p class="ql-block"><b>1997年8月,因工作调动,我来到了江口。江口地处平江、贡江和桃江三江交汇处,俗称“三江口”,其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其自古以来水运发达,商贸繁荣。江口塘古码头雏形可追溯至宋元时期,明清发展到巅峰。赣南山区丰富的竹木、粮油、土纸及外输闽粤的食盐在此集散,让江口塘成为贡江流域举足轻重的商贸码头。每天,以江口为终点在贡江上下的船舶有100多艘,每逢农历三、六、九赶圩时,码头上下游岸边便会聚集上百条船只,场面十分壮观。</b><b style="font-size:18px;">清代《赣江棹歌》中“江口塘前泊万艘,盐帆米担压波流”的诗句,生动地再现了其昔日的盛景。江</b><b>口镇因码头而兴盛,沿江店铺林立,客栈、货栈、商号鳞次栉比,宛如一幅绚丽的商贸画卷,成为赣县东部繁盛的水陆商埠。依稀记得,父亲有多个在市航运公司的船友就是江口塘人,其中有个肖姓船友在六十年代曾送给我父亲一座碾米粉的石磨,这座厚重的石磨依旧还在老家的旧房子里,见证着父亲和江口塘船友那段泛舟江湖的岁月,也承载着那份真挚的情谊。</b></p><p class="ql-block"><b>江口塘码头不仅水运历史悠久,还沉淀着厚重的红色底蕴。1932年3月中旬,毛泽东同志在此登岸,前往江口塘曾氏祠堂参加江口会议。苏区时期,江口塘古码头是中央苏区境内和对外贸易物资的集散地和中转港,发挥着重要的经济作用。1933年4月,中华苏维埃政府国民经济部在此成立江口对外贸易分局,组织对国民党统治区的进出口贸易,输出苏区钨矿等土特产品,换回急需的药品、食盐和布匹等紧缺物资,有力地打破了国民党对中央苏区的经济封锁。然而,随着1934年10月红军长征撤离赣南,圩市内移,江口塘码头逐渐走向萧条,往日的繁华渐渐落幕。</b></p> <p class="ql-block"><b>近年来,内地河流因上游电站的兴建,水量急剧减少,加之陆路交通和渡改桥飞速发展,公路车辆川流不息,运输效率大幅提高。曾经热闹繁华的古码头,命运各异。有的被荒废,杂草丛生,无人问津,如同被岁月遗忘的角落;有的则被改造成休闲观光场所,以另一种形式获得新生。横溪古码头围绕“古渡、古街、古村落”的主体定位,打造乡村旅游示范点,分为古村文化街、红色文化区等8个区域,力求还原“渡口风尘人不息,岸头车马日相催”的繁华景象。水云间民宿、生态栈道和鑫河湾户外拓展基地等设施的建设,使其成为休闲度假的好去处,带动了当地旅游发展和乡村振兴。</b></p><p class="ql-block"><b>2022年,江口镇政府争取项目资金2000余万元,对江口贸易分局旧址等古建筑包括江口塘古码头进行了修缮,完善了周边配套设施,并将其列入长征国家文化公园(赣县段)项目。如今,古码头在承载红色文化、发展乡村旅游等方面发挥着新的作用,但曾经的文化韵味却难以完全找回。码头文化,作为一段历史的见证,正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渴望人们去审视它的过去,探究它所承载的那些故事与记忆。</b></p> <p class="ql-block"><b>在《父亲的河流》一文中,我并未对码头气象进行过多描写。一来,我对码头文化的体验不够深刻,脑海里只有一些零星的记忆碎片;二来,我觉得这部分内容与文章主题关联不大。我知道父亲有几个朋友是码头的搬运工人,而且交往甚繁,若是详细叙写,恐文章会显得拖沓冗长。加上自己生性恹懒,没有深入调查走访,即便码头气象值得书写,也担心因了解不足而无法真实呈现,最终只能在文中一笔带过。</b></p><p class="ql-block"><b>父亲的一生,与河流紧密相连。从老家的平江河,到贡江,到赣江,乃至长江,父亲的驳船在江河上劈风斩浪几十载。那些奔腾的河水,仿佛融入了父亲的生命,也铸就了父亲如江水般刚毅不屈、勇往直前的秉性。</b></p> <p class="ql-block"><b>父亲离开我们已经十六年了。早在十年前,我就萌生了写一篇关于父亲文章的想法,《父亲的河流》这个题目也早早地在我心里确定下来,却一直迟迟没有动笔,或许是因为内心不够沉静,沉淀不足吧。2023年父亲节前夕,一位朋友约我写一篇献给父亲节的文章,这才让我重新拾起这个搁置已久的题目。这几天,清晨在贡江边散步,望着奔流的河水和停泊在河岸的货船,记忆的闸门瞬间打开,父亲的音容笑貌,与父亲往昔相处的生活点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我情不能已,几乎是一气呵成完成了文章,也没有来得及仔细推敲修改,便匆匆交给融媒体的朋友发表了。</b></p><p class="ql-block"><b>或许,文章的修改,需要时间的沉淀。就像码头文化,历经岁月的洗礼,才能展现出它真正的内涵。它等待着人们用心品味,去挖掘那些深藏在岁月深处的故事,让历史的记忆在文字中得以永恒。</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