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症病人都是怎么死的？

汉瓦当文

癌症病人都是怎么死的？

王汉文



1984年岁末，我的父亲因为咳嗽带血而去医院检查，检查的结果是我父亲患了肺癌。

我的父亲是1921年生人，当时才63岁，刚刚退休不久。他一生辛劳、勤扒苦做，除了睡觉，几乎没有休息的片刻。因为他有8个儿女，8张像小鸟一样张开的嘴巴每天都在等待着进食。他原本是一个银匠，一个手艺人，但为了家人的生活，他不得不去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拉板车。除此之外，他还利用一切空余的时间去给别人修车、补胎、做煤炉、钢筋锅换底等等。他唯一的爱好就是抽烟，几乎抽了一辈子，他不仅能不用手指夹着烟抽，而且还能将烟屁股粘在他的嘴唇上，一边做事一边与人说话烟都不会掉下来。直到有一天因咳嗽不止去医院检查出肺结核，他才终止了抽烟。

父亲检查出肺癌是在年底，因为那时的医院还是在计划经济的运行中，一到过年医院也要放假，所有的病房都空出来没有人护理了， 只有少数几个值班医生与护士。医生给我的父亲开了一些药片，然后嘱咐我的母亲说：多买一些甲鱼、乌鲤鱼之类的食物给他吃，等到过完年之后再到医院里来住医院，做化疗。

母亲遵医嘱天天给父亲做甲鱼、乌鲤鱼膳食。一个月后，父亲得咳嗽病似乎好了，消瘦的身体明显有了好转，脸色也红晕了起来。过年期间，父亲还要我们联系他鄂州、武汉的亲戚来黄石玩，并亲自陪着十几位亲戚一起游玩文化宫，还要我给他们拍照留念。

过完年之后，他便嚷着要去住医院。我们说他身体挺好的就不用去了。他说医生说了，过完年就去住医院、做化疗。

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在那个春暖花开的三月，我们陪着他从上窑徒步走到几公里以外的中窑一医院。住进医院之后，医院立刻给他做了第一次化疗；做完那次化疗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站起来。5月下旬，走着去医院的父亲被我们用担架抬着回了家，第2天的凌晨他便离开了我们。我们的父亲是被医院治死的！

1997年春天，刚刚跨进40岁门槛的三哥突然有一天感觉身上有奇痒，先以为是被蚊子咬，在痒处擦了些清凉油，后来感觉身上很多地方都痒，且没有看见有蚊子咬的红疤。几天后他去医院检查，检查结果是淋巴癌。

我的三哥是我们家唯一一个下海做生意做成功的人，也是一个最节约、最有钱的人。他在上窑做香烟批发生意，但他所抽的烟都是两三块钱一包的，10块以上的香烟从来不抽；而他所穿的衣服几乎都是旧的，极少买新衣，甚至我有些看不过意，把我单位发的运动服和工作服送给他穿。那时的他究竟有多少钱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炒股是在证券公司的大股室包间炒，而要进一个大股室包间的资金至少是在10万元以上。

三哥生于1957年，1974年初中毕业的他下放到张家湖的园林场当了一名知青。1975年的大年三十，所有的知青都想要回家过年，于是原本只能坐十几人的小渡船一下子挤上了30多名知青。船到湖中心的时候突然沉了，所有的知青都掉入了水中，寒冷的湖面一片凌乱，“救命”的呼喊声此起彼伏。幸好我的三哥是在长江边上长大的，会游泳，他不仅穿着厚厚的棉衣游到了八卦嘴的岸边，还奋力解救了一位女知青上岸。那次沉船事件淹死了七名知青，我的三哥因为救人被当时的黄石日报点名表扬。

三哥的身体一向都是挺好的，其身高也在1米75以上，差不多要比我高出半个头。好好的身体且又有钱，怎么会突然得这种坏病呢？根据现在的认知我才知道，他是因为急火攻心，悲伤压垮了他的身体。

我的二哥是一个好逸恶劳一心想赚大钱的人。他将我们家的房产证偷偷拿出去给放高利贷的人抵押贷5万块钱与人合伙开金矿，并答应每个月给放贷人利息1万块钱。结果三个月过去，不仅没有看到一粒金子，放贷人直接到我家来要没收房子，而那个邻街的新门面房是在祖业旧房的基础上由三哥补款买过来的。

门面房是三哥买和用的，但户口本却在高利贷人的手里。迫于无奈，一家人只好商量，把门面房子卖了还债，免得债务越拖越高。

三哥很生气，并多次在与家人的争吵中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我知道他的钱也是辛辛苦苦、省吃俭用攒出来的。他的心很苦，但我们没有想到他会因此而这么快患上癌症。

尽管三哥是我们家最有钱的人，尽管他得了绝症，但他还是舍不得乱花钱。他从一些报刊上得知四川有一位老中医有治疗淋巴癌的中药方子，他叫我大哥去四川。我大哥去了，带回了几副药。但因为中药的价格很贵，之后他就没让我的大哥再去。

90年代中后期医疗制度已经改革，住大医院的费用要比小医院高很多。为了节约资金，三哥选择在自己原单位的小医院治疗。

我们常常听说化疗，但化疗是怎么回事？用的什么药我们都不知道。有一次我在护理三哥时，我看见护士给三哥输液的针头里滴出的药水，把地上大板砖缝隙的水泥都腐蚀得冒黄泡。我问护士这是什么药水？护士说这就是化疗的药水呀。我说这是盐酸或硫酸吧？因为我在工厂化验室见识过盐酸和硫酸的腐蚀状况，最起码是与盐酸、硫酸相同性质的化学药品。我想：既然是能把坚硬水泥腐蚀得冒泡的化学药品，那么柔软的人体血管与肉质细胞怎么能承受得了？

这一年的秋天，三哥含恨离开了人世。原本快1米8的身躯，离世时体重不到70斤，尤其是两只大腿，几乎是皮包骨头，瘦得像两根棍子。

21世纪初的某一天，我去市中心的一家彩扩店洗照片。我看到了一张12寸的遗像，而这遗像上的人是我们黄石摄影界的同道人H。H年龄大不了我几岁，他是黄石最早开设私人照相馆、最早拥有豪华摩托车和本田面包车的人。

我问彩扩店的老板怎么回事？彩扩店老板的

答复让我瞠目结舌、万分震惊！她说：H老板20天之前还到我这里来洗相片、取相片。后来听说他病了并送去了武汉。在武汉做了切片检查之后，武汉医院的医生叫他老婆把他带回黄石治疗。他不肯，问他老婆他得了什么病？他老婆只说有病，但不重，回黄石治就可以了。他感觉情况不好，非要他老婆告诉他得了什么病？迫于无奈，他老婆便说了是癌症。结果回黄石仅半个月时间他就去世了。大家都说他是被吓死的。

21世纪初的黄石石头玩得风生水起，我也有幸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在黄石玩石头的群体之中，有一位技术干部出身且又能写文章的玩石者Y。Y不仅自己玩石头写石头，还带着自己的老婆与女儿一起加入到玩石头的行列。就在Y代领着全家人四处收罗矿晶、奇石准备大展宏图时，他突然病倒了。经医院检查，他患了直肠癌，并很快在医院做了病灶切除手术。

手术之后，医生建议Y不要吃米饭、鱼、肉、鸡蛋等，每天只能吸一点点米汤类的流食。都说生病的人最听医生的话，但Y完全把医生的话当成了圣旨。一个星期之后，Y的老婆说给他增加一点鱼、肉、鸡蛋等营养。Y坚决不肯。半个月之后Y的老婆再给他增加营养食物时，他的肠胃已经不接受这些食物了。不仅喉咙吞不进去，就是强吞进去也会很快反胃吐出来。前后两个月，Y就离开了人世，离开了他收藏多年而喜爱的那些石头宝贝。他的老婆说：Y像个小学生，太听医生的话了，他完全是把自己饿死的。

再说两位女性癌症患者，她们都是我原单位的同事，都比我大十来岁，一个叫J，一个叫Z。上世纪90年代初期，J与Z几乎同时得了乳腺癌，同时都做了乳腺切除手术。

J的丈夫是个老板，赚了一些钱。J很着急，每天愁眉苦脸的，生怕自己的丈夫会在外面去找别的女人。不是跟踪吊线，就是找老公吵闹，每天都在与老公生气，于是，原本身体肥胖的J很快就消瘦了下来，不到两年就去世了。

Z的丈夫是从农村当兵召进城里的，虽然从工人升职到了机关办公室，但既无钱也无权，只是一个普通干部而矣。Z在未做乳腺癌切除手术之前很活泼，爱说爱笑，爱参加厂里的一些文体活动，尤其爱把胸脯挺得高高的。而在做了乳腺癌切除手术之后，她的一切举止都没有发生改变。当熟悉的人开玩笑的问她的胸部怎么还能挺得这么高时？他会很直率且爽朗地笑着说：假的呗。如今30多年过去了，Z还活得好好的。她还是那么爱说爱笑，爱走路且走得快，胸脯还是那样挺得高高的。

2025.6.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