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老屋在沉默里伫立,如时间本身一样沉默,只任风霜在墙上刻下苍老皱纹,阳光在青苔间投下斑驳光影。时光如流水拂过,斑驳的墙体上,留下时光层层叠叠的印痕——青苔在石阶缝隙间蔓生,深绿、浅绿交错相叠,无声诉说着流年之深。</p> <p class="ql-block">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堂屋幽深如时光隧道,仿佛祖先的呼吸仍低徊于梁木之间。正中条案上,檀香余烬尚存,神像虽蒙尘却依旧庄严,暗影里似乎飘动着经年未散的虔诚与守望。堂屋的肃穆,正是血脉中虔诚不灭的神龛。</p> <p class="ql-block"> 堂屋正中的八仙桌,是家族记忆的祭坛。油灯下父亲讲三国演义的手势,除夕夜瓷碗里颤动的米酒。桌腿修补的铜箍,是岁月打的补丁,更是生活淬炼的勋章。</p> <p class="ql-block"> 厨房的灶台在昏暗中静卧,烟火熏染的墙壁,油亮乌黑,早已融入岁月纹理深处。恍惚间,灶膛里似乎又跳跃起昔日温暖火焰,锅中翻滚着久远而熟悉的味道。母亲于灶前忙碌的身影又浮现眼前,她额头沁出的汗珠,像露水般滴落在光阴深处,滋养着我们舌尖上永恒的乡愁。</p> <p class="ql-block"> 厢房那扇木门,已被经年累月的摩挲打磨得油亮光滑,门框下端竟留下一道浅浅凹陷——那是孩子日日翘首远眺、额头抵靠的印记。窗棂上,一只瓦雀悄然停落,又倏然振翅飞去,只留下空荡荡的窗格,框住了一角寂寞的天空。孩子与瓦雀,曾经在此共同眺望远方,如今却只余下风声穿堂而过。</p> <p class="ql-block"> 老屋的房梁榫卯,暗含玄机般彼此咬合,那是先人智慧在岁月里沉着坚固的结晶。屋顶的瓦片层层叠叠,如鱼鳞般排列,承接了多少风雨雷霆,又漏下过多少细碎温柔的星光?屋檐下燕巢年年新筑,雏燕呢喃如旧,似在复述着那些被瓦片默默聆听过的、代代相传的低语。</p> <p class="ql-block"> 岁月变迁已成危房,旧屋将倾,我们方彻悟:老屋的砖石,早已将祖先的骨血、我们的童年,与后辈未启的记忆,悄然凝结。它不只是栖身之所,更是供奉于我们灵魂深处的血脉图腾——纵使某日砖瓦化为尘土,那被岁月深深镂刻的印记,早已如同烙印般融入我们生命的肌理深处。</p> <p class="ql-block"> 取一捧老墙土,藏半片旧瓦当。当新居的琉璃瓦反射阳光,我们会在水泥森林里辟一方精神原乡。老屋的梁木终将在后代的生命里发芽,因为—— 故乡从未远去,它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在我们掌纹中延续山河。</p> <p class="ql-block"> 老屋是立体的族谱,砖瓦为页,风雨成墨。老屋不语,它只是静立,一砖一瓦却早已成为我们血脉中最为深沉、最为坚韧的图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