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5:河神庙</p><p class="ql-block">**黄河古道的记忆</p><p class="ql-block"> 父亲曾说,我们村位于黄河古道。早年大堤决口,洪水由南向北奔涌,顷刻间淹没田野,化作一片汪洋。至今,村西北的耕地仍叫“河身”,洪水一路向北蔓延,直至河北大名县西付集一带,留下了“前大江”“后大江”“中大江”“西大江”“东大江”等村庄,村名皆以“江”字结尾。 </p><p class="ql-block"> 因黄河屡次从我们村决口,此地便得名“堤口”。 </p><p class="ql-block">**河神庙的盛景</p><p class="ql-block"> 从我记事起,村东便横亘着一道人工大堤,高出地面三四米,斜贯东北至西南。堤西侧筑有一座高台,约四层楼高,台上建有四间大殿,青砖绿瓦,气势恢宏。 </p><p class="ql-block"> 殿内供奉着河神,身披黄袍,庄严肃穆,乡人称之为“大庙”。庙旁有两间平房,住着守夜打更的人。庙南立着一座高架,顶端悬一口巨钟,钟声浑厚悠远,可传数十里。钟上铸有捐资百姓的姓名,因悬挂太高,难以辨认。据说钟架建得如此之高,是为避免大殿阻挡钟声。 </p><p class="ql-block"> 关于河神的来历,有人说他是我们村的老祖——赵河神。相传唐朝时黄河屡屡决堤,民不聊生,官府张榜招募治水之人。赵家三代揭榜应征,从此扎根于此,再未离开。因此,村里人多姓赵,而后来迁入的孟、陈、王等姓氏,因不堪水患侵扰,最终迁走,只留下“陈家地”“孟家地”等地名。 </p><p class="ql-block"> 在一次黄河决口时,赵河神为救幼儿遇难,百姓感念其恩德,集资修筑高台,建庙塑像,并铸钟铭刻捐资者姓名。钟声不仅用于祭祀,亦作洪水警报,十里八乡闻声即可早做防备。自此,香火不绝,两省百姓皆来祭拜。 </p><p class="ql-block">**童年的乐园</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儿时,我常与伙伴们爬上高台玩耍,绕着钟架追逐嬉戏,谁被追上,就得去敲钟。 </p><p class="ql-block"> 农家的孩子平日要割草拾柴,我们总盼着下雨,好躲过这“苦差事”。有一年五月十三,俗语说“五月十三关爷磨刀,必下雨”,我们早早跑去大庙拜河神,等天降甘霖。可从早盼到晚,晴空万里,太阳毒辣,气得我们直嚷:“关爷磨刀不用水,干磨大刀啦!” </p><p class="ql-block"> 庙前有个水坑,许是当年筑堤取土所留。无聊时,我们便跳进去打水仗,水深及膝,衣服湿透后拧干晾在树梢上。 </p><p class="ql-block"> 伙伴们常缠着我讲故事。我听过些零碎的神怪笑话,如《小神仙二蛤蟆》《火龙衣》《找媳妇》等,便东拼西凑现编现讲。他们听得入迷,我便趁机讨价:“我耽误了拾柴,你们得帮我凑!”众人满口答应,却从未兑现。 </p><p class="ql-block"> 回家如何交差?有人出主意:在背篓里支起木棍,铺层薄草,佯装满载,趁无人时倒进柴堆。这“空城计”用了没几次,母亲便瞧出端倪,笑问:“你拾了几天柴,怎么柴堆不见长?”我只好老实交代,再不敢耍滑。 </p><p class="ql-block">**消逝的遗迹</p><p class="ql-block"> 后来,黄河改道南迁,水患绝迹。至清朝末年,大堤无人维护,河神庙日渐破败,塑像斑驳,殿宇倾颓。 </p><p class="ql-block"> 约1959年,村民挖取高台土方垫宅基,大殿彻底消失。那口巨钟被弃于村口,人们才发觉它竟有两米多高。可惜大跃进时,钟被熔炼成了钢铁。1965年,防洪大堤也被夷为平地,化作农田。 </p><p class="ql-block"> 昔日的河神庙,曾是我童年的“圣地”,如今虽湮没于历史,却永远烙印在我的记忆里,连同那些泛黄的故事,仍在心底悠悠回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