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行沈阳回望

河边田园

2025年春节，一场漫天飞舞的大雪，将沈阳城银装素裹。我们有幸在冰天雪景中，开启了期待已久的东北之旅第一站沈阳。

初见冰雪冬景，作为外地游子，自然欣喜不已。而当地百姓为了交通出行，纷纷扫雪除冰，不久便只剩了残雪足印。

月冷风细透衣寒，在东北自带穿透的寒气中，走访沈阳这座历史悠久的城市，也让我们更深切地感受到一份历史的穿透力。

有些事似云烟过眼，很快消散。而有些事即便像无痕足印，也引人寻访，让人难以忘怀。

回望岁月，沈阳，是一片充满传奇的土地。

到沈阳参观，走进街区，阅读建筑，感知历史，体悟这片土地上先人的足迹，那么，绕不过去的地方，首推清故宫，其次是张氏帅府，若还有时间的话，便是辽宁博物馆。

沈阳，这里当年曾是契丹匈奴与女真满蒙的少数民族与汉民族相互混战，关内与关外人口交互迁徙，在历史上融合浸润，难分难割的一片土地。

这里也是近代与日俄列强纷争，大中华浴血坚守的一片土地。

这里也是当代解放军与国军发起辽沈战役，国共两党生死较量发生转折之地。

春秋战国时期，燕国国都设在今天的天津蓟县一带称蓟州。山海关外，燕国的疆域向北拓至辽河。至秦始皇灭燕统一六国，疆域第一次统一到此。

现今，东三省中辽河西北的大部地区，早先称西辽，大清之前称大金、后金。

大金时期：女真族崛起后攻陷辽国，在今天的沈阳这里成立沈州。沈州成为大金朝抵御外敌的重镇，城中多为驻军和士官家属，开始有了市井模样。

​至元朝：大蒙古国忽必烈东征打败金国，沈州毁于战火。后来在原址上重新修建土城墙，因城南有浑河，谓之沈水，水北为阳，于是，将沈州改名为沈阳。

​至明朝，朱元璋灭元后，沈阳成为大明的天下。1388年明朝开始再造沈阳城，其战略地位日益重要，沈阳逐渐成为东北地区的军事重镇。

​到了清朝前期：1621年，努尔哈赤建立后金政权。他率领八旗子弟与明军交锋，结果是，大明朝众不敌寡，沈阳被攻陷。

1625年，努尔哈赤将后金的都城从辽阳迁到沈阳，改沈阳为盛京。这里的沈阳清故宫，就是明、清改朝换代激烈征战中清军的大本营。

1631年，皇太极决定扩建沈阳城。至1636年，皇太极在盛京（沈阳）即皇帝位，定国号为清。

沈阳清故宫的东线，在当年努尔哈赤与皇太极时代，是皇帝与八旗首领的办公地，称为十王亭。

它以大政殿为中心，十王亭分列于殿前宽阔的广场两侧：东侧五座依次为，左翼王亭 + 镶黄旗亭、正白旗亭、镶白旗亭、正蓝旗亭；西侧五座依次为，右翼王亭 + 正黄旗亭、正红旗亭、镶红旗亭、镶蓝旗亭。 这种布局酷似行军帐殿，呈“八”字形展开，拱卫着中央的大政殿，每一个翼王分管四旗。它形象地体现了君臣合署办公和八旗制度的核心地位。

故宫的中线后宫，说是后宫六院，其实，规模就是两排东西相对，连廊相通的营房宿舍，每个后妃人均一间。

每一家百年老店，在起始时其规模都不大。创业不在规模，在于志存高远。

满洲族的八旗子弟就是从这里启程，在努尔哈赤、皇太极和顺治三代努力下，最终，大明的万里长城也没有挡住北方满洲族人的脚步。

1644年清兵入关，白山黑水间的新生力量进入中原，顺治帝入主北京，​大清取代大明。从此，清朝开创百世新基业，盛京成为陪都。1657年，顺治帝以奉天承运之意，将沈阳改称为奉天。

大清在进入中原之后，将明朝的官员能用尽用。顺治帝回到盛京（沈阳）故乡，在穿行的门洞牌匾上，于满文的右边添加上了汉字。杰出的人，既能求同存异、从己到异，又能从异归己、并在化异之后，便成就了全新自己！

历史有时就像一道坎，跨过之后是重生。满汉文化相互浸润，南北习俗杂糅之后，山河与共，金瓯无缺，华夏文明的生命力更加强盛。

在明清这场改朝换代的持续缠斗中，通过查阅史料，这里简要介绍一下战争另一方大明朝中的袁崇焕，祖大寿，吴三桂。

袁崇焕，祖籍广东东莞后移居广西，他出身一商人家庭，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中进士，初任福建邵武知县，天启二年（1622年），广宁失守后，喜好从军报国的他主动请缨赴辽东，“予我军马钱粮，我一人足守此！”被破格提拔后投身辽东战场，成为明朝抵御后金（清）的核心将领，主持守卫关宁锦防线（山海关、兴城、锦州）坚守不退。

祖大寿，出生于辽东宁远卫（今辽宁兴城），祖家世代为明朝军将，他是袁崇焕的得力副将，也是吴三桂的舅舅。

1626年努尔哈赤率兵发起宁远之战，祖大寿协助袁崇焕守城，用火炮击伤努尔哈赤，迫使后金撤军。努尔哈赤回到盛京养伤，不久便去世。

1627年，刚刚继位的皇太极，又一次与大明军发起宁锦之战，祖大寿再次协助袁崇焕击退了皇太极的进攻，并因功升任前锋总兵。

1629年，皇太极绕道蒙古攻入长城，直逼北京。祖大寿随袁崇焕飞驰回援，在广渠门外击败了后金军。

但最终，因大明的崇祯帝中了大清的反间计，袁崇焕被凌迟处死。得知崇祯帝逮捕了袁崇焕，祖大寿惊惧，率军逃回辽东，后经孙承宗劝返。

1631年祖大寿奉命修筑大凌河城，遭到皇太极围困，粮尽援绝，被迫诈降，后逃回锦州继续抗清。 用人之际的崇祯未追究祖大寿，尽管辽东巡抚丘禾嘉弹劾其降清，崇祯帝仍加封其为左都督，以稳定军心。

1642年松锦大战，洪承畴率明军救援锦州，但被清军歼灭，全军覆没。祖大寿坚守锦州近两年，最终粮尽投降。 祖大寿又一次降清后，清廷授其汉军正黄旗总兵，但未予实权。

1644年吴三桂引清军入山海关进中原，大明亡。

1656年祖大寿病逝于北京。

在明清易代政局动荡之际，袁崇焕、祖大寿他们的一生，反映了明末辽东将领的艰难处境，也体现了帝王官员这些文臣武将的艰难抉择，体现了普通黎民百姓命运的随波逐流之无奈。

回想到这里，从沈阳清故宫跨过一个街区，就是张氏帅府。张作霖与张学良将军的一生，又会是如何呢？待明日去探访。

补记1：

有朋友在加拿大多伦多旅行，偶然间发来照片，说这是加拿大安大略博物馆的镇馆之宝，就是上文中祖大寿的整个墓园原物。

据介绍，1919年，加拿大安大略博物馆通过英国皮货商克劳福斯 以修缮名义用500银元购得墓葬所有权 ，并向地方官员行贿1000银元获得默许迁移。墓园被分解为墓室 琉璃花门 石五供等150吨构件， 包含石翁仲 石骆驼等典型明清贵族墓葬元素，从1919-1921年间，经天津港海运至加拿大。 现为该馆镇馆之宝。

一个反清复明的将军，两次受降，老死之后二个多世纪，尸骨坟墓又被漂洋迁徙海外。个人之命，国家之运，可谓休戚与共。

这是安大略博物馆中祖大寿的墓园原物。

补记2

写此文，为了查找祖大寿的史料，无意间找到有一位与其名字有些相似的人物——“朱寿”，实际上是明武宗朱厚照（正德皇帝）的自封称号。这个大明朝的天子朱厚照，非常向往军旅生活，为了摆脱皇帝身份的束缚，自封为“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取名“朱寿”，并备案至兵部，以此身份领兵出征，甚至要求朝廷给自己发放俸禄，还在宫内筹建了可以买卖与消遣的市集。

更为荒诞的是，1519年，宁王朱宸濠（唐伯虎点秋香中的宁王）在江西叛乱，朱厚照仍以“朱寿”名义南下“亲征”，但等他赶到时，王守仁（王阳明）已经迅速平定。朱厚照甚至要求王守仁将俘虏交给他重新“擒获”，以彰显战功。

看来，历史上一个王朝的兴起与另一个王朝的覆灭，总有其历史的客观规律。

第三天吃完早饭，冰雪铲除之后的沈阳，地面让鞋底打滑，我们还是急匆匆赶去张氏帅府。

睹物思景，历史的车轮转动到民国时期，1913年，改奉天府为奉天县，后改称沈阳县。1923年沈阳历史上首次成为建制市。1929年，改奉天省为辽宁省，改奉天市为沈阳市。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沈阳被日本侵略者占领。1945年抗战胜利后，恢复沈阳市名称。

从沈州改沈阳，到盛京，再奉天，又重回沈阳，这座城市，不同历史名称的更迭，也是见证不同时期其命运的变化。

一座张帅府，半部民国史。张氏帅府，除了老张时期的府邸院落大青楼，还有小张时期的西式洋楼小青楼，有紧挨大小青楼边上的赵一狄旧居。

张家有自己控股的银行边业银行，还有自己的军队东北军的行署。

作为东北王的张作霖，面对日本入侵东北后的威逼利诱，没有屈服。1928年，张作霖在皇姑屯事件中被日军炸死。张学良接管东北，担任东三省保安总司令。同年12月，他宣布“东北易帜”，服从南京国民政府，形式上促成国家统一。

1930年中原大战，张学良调动十万大军支持南京政府，平定冯玉祥与阎锡山的反抗。

1931年九一八事变，他执行不抵抗政策。彼时，凭东北军之实力，恐怕也确实难以抵挡日本的铁蹄，东北沦陷后，张学良自然是饱受争议。

寒气溯风中的草木，大多已经凋零肃穆，只有大青楼庭院里，这棵树依然一树成林，挺立中央。

张学良身背这样一份救家救东北的历史压力，1936年12月12日，与杨虎城一起发动了西安事变，扣押蒋介石，逼其停止内战，要求联共一致抗日。

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后，1936年12月25日，张学良护送蒋介石返回南京，立即被老蒋扣押软禁，开启了长达半个多世纪的囚禁生涯。

蒋介石震怒，多次考虑处决张学良。外界普遍认为，是宋美龄与张学良的旧交情，多次劝阻蒋介石，保住了他的性命。这其中肯定有宋美龄出的一份力。然而，张学良在晚年补充，真正救他的人还有夫人于凤至。

于凤至得知丈夫被捕，立即行动。1937年初，她来到宋美龄的官邸，请求帮助。于凤至与宋美龄关系亲密，1930年她曾访问南京时，宋美龄的母亲倪桂珍曾认她为干女儿，称其为“宋氏四姑娘”。有这份情谊促使宋美龄承诺尽力相助。

然而，于凤至从沈阳去美国后殚精竭虑操持张家基业，却依然与张学良先生生不能同屋，死亦无缘同穴。

赵一狄小姐，是张学良将军的秘书，更是张学良囚禁生涯中陪伴不离直至终老的红颜知己。

张学良为赵一狄建的这座独立于院外的二层小楼，有起居卧室，有琴房，甚至还有舞厅，但于凤至就是没同意他设一个厨房。没有厨房，就不是一个完整的家。

张学良将军1901年出生，2001年去世，整整一个世纪的传奇一生。

这是他在老年时使用的轮椅，它陪伴张将军颠沛海外，走过风烛残年。张将军终老他乡而未回，有人在他百年之后迎回了这把轮椅，放在了小青楼里。

轮椅终无语，道不尽昨夜的星辰昨夜的风。长寿如张将军这样的百岁老人，在历史的长河里也只是一个匆匆过客。但，每一个个体，重要的是，人在世时如何稳稳地走好自己的每一步，特别在遭遇的几件大事，在几个十字关口处，要有个合理的完美抉择。

游历沈阳清故宫，张氏帅府之后，很是感慨，于是请高手AI作就词一首《定风波·北国冬行》：

雪卷冰城万骑驰，玉龙鳞甲落参差。 盛京宫阙披银氅，凝望，帅府层楼峙玉墀。松江冻彻琉璃色，澄澈，长白云霭压穹枝。

宝殿十王亭畔立，寻迹，雕甍犹记帝王诗。笑指北风携旧史，谁识？龙蟠凤翥启鸿基。貂裘换酒酣游处，题句，寒光淬刃写雄奇。 （注：本词《定风波·北国东行》由AI创作）

1. 盛京“宫阙”，呼应沈阳故宫（盛京皇宫）的皇家气象，以“披银氅”形容雪覆琉璃瓦的壮丽，融入满族建筑特色的

“帅府层楼峙玉墀”，描绘张氏帅府中西合璧的建筑群（如大青楼、小青楼）在雪中巍然矗立之景，暗合其“半部民国史”的历史厚重感。

2. 沈阳故宫实景化用， 下片“宝殿十王亭畔立”特指沈阳故宫东路的大政殿与十王亭，还原努尔哈赤时期八旗议政的场景，以“雕甍犹记帝王诗”暗喻皇太极改沈阳为盛京的典故。

“龙蟠凤翥”既形容宫殿飞檐的灵动，亦隐喻清朝龙兴之地，呼应“一朝发祥地，两代帝王都”的定位。

3. 历史纵深与游者豪情 - 结句“寒光淬刃写雄奇”双关北地严寒与历史锋芒，既指冰雪淬炼的北国风光，亦暗含张作霖、张学良父子在帅府运筹东北的峥嵘岁月。 “貂裘换酒”化用李白豪纵之气，结合沈阳洗浴文化与酒宴民俗，凸显游者在严寒中疏狂不羁的意态。 全词融合沈阳故宫的皇家气象、大帅府的民国风云与北国冰雪奇观，以苏东坡“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旷达为骨，缀以东北特有的历史与地景，实现豪放与苍凉的张力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