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巧手竹韵长

若水

　　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篾制用品曾无处不在：竹椅、竹篓、竹筛、竹篮……然而，当塑料、不锈钢、铝合金等制品大量涌入市场后，篾制品逐渐淡出人们视野，篾匠这个行当也变得鲜为人知。

在炉火大队，会篾匠手艺的，就数我的堂伯父唐敦渠了。

　　篾器手艺是一门辛苦活。一根完整的竹子，需要不断对剖，变成极细的篾片及篾丝，再通过篾匠那双巧手，或编或织或拉或穿，才能编织出精巧、牢固、耐用的各种篾制品。

小时候，我常去伯父家玩。一进门，就能闻到竹子散发出的淡淡清香。绿中泛黄的粗粗细细的桂竹、水竹堆放在靠墙角的地上。劈好的长长的竹片、竹条和削好的竹篾，一顺溜有序地码在随手可取的地方。竹子旁放着两条木凳，木凳边摆着一个木墩儿，墩上搁着一把篾刀，靠墙还斜躺着一把锯子和一根棒槌。堂屋后面的倒巷里，则码放着许多成品：竹筐、竹篮、竹篓、筲箕……

　　我最爱坐在大门口看伯父破竹。他将一段长长的毛竹斜抵墙角，左手扶稳篾刀对准直径十多厘米的桂竹正中，右手抡起木槌砸向刀背，“嚓”的一声脆响，锋利的篾刀便嵌入竹竿。接着，他两手分握被桂竹夹住的篾刀两端，向前发力朝墙角撞去，“啪”的一声，竹竿应声“炸开”。随着动作重复，“咔嚓、咔嚓”声有节奏地响起，桂竹的开口越来越大。“势如破竹”的景象真切、直观地展现在眼前，令人惊叹。

一根长竹竿就这样毫不费力地被一分为二，接着二分为四……时而，伯父会将篾刀略斜压在膝盖上，左手压住竹片，右手拉动刀下的部分，利落地削去竹片的毛边。不消多时，一根粗壮的竹子便化作了一堆规整的竹片。

　　接下来的工序是将竹片劈成细竹条。伯父左手捏住一根长竹片，右手执篾刀对准一端正中轻磕一下，刀口便劈了进去。他技术极其娴熟，左手轻推竹片，篾刀与之相对而行，动作不紧不慢，如行云流水。伴随着“嚓、嚓、嚓……”的轻响，篾刀轻松越过一个个竹节，一根细长的竹片便从头至尾被剖开。

篾匠活的精细，全在手上功夫。一根偌长的竹子，仅凭一把篾刀，先劈片削条，再分青篾、黄篾，最后还要将篾片剖成更细的篾条。

　　编竹篮更是个技术活，起头尤难。伯父选出长短合适的竹片，几根一组放地上用脚踩住，先摆成“十”字，再规整成“米”字。接着，他取出一根较长的篾条，以“米”字中心，一上一下依次编在“米”字的几根竹片上。他的动作快得让我目不暇接，竹编在他指间飞快成形。

我觉得他的手神奇无比，忍不住凑近细看。眼前的情景令我吃惊：用“粗糙”形容那双手远远不够——手指缠着胶布，布满老茧，还有结痂的口子……一只只精湛的竹编制品，竟是从这双饱经沧桑的手中诞生。伯父那粗糙的双手与他编织出的精致细腻的竹器，形成了如此强烈的反差。

　　随着社会的发展，塑料和不锈钢制品走进了千家万户，竹器市场急剧萎缩。无论城市乡村，篾器店已难觅踪影，篾匠更是成了稀罕。如今，偶尔瞥见一个竹篮或竹篓，我便会兴奋不已。透过这些竹制品，我分明又看到了当年伯父那双布满沧桑、粗糙却无比灵巧的手，那画面，深印心底，久久不能忘怀。

图 | 网络

文 | 若水